姑妄言卷五钝翁曰：此一回写宦萼之愚蠢，亦可谓至矣尽矣。后来竟到了希圣希贤的地位，何始痛贬之而终过褒之也？古云：相逐心生，相随心灭。此必至之理。即如一个人有一个上好品格，只往下流处一走，那相貌不因不由，全然改变，就是那下流的形状。一个极丑恶的人，他一心向上，不知不觉，那丑恶之中就生出许多的慈祥和蔼的样子来。宦萼之始贬终褒，同此一理。他起初是个痴顽公子，惟知骄矜使气，那一种呆气勃勃，自然日盛一日，那呆就无所不至，与禽兽几希。忽尔洗心改变，刻意要做好人，那呆便一日减之一日。久之，纯是一番仁慈恺恻的心肠，把那呆竟不知往何处了。孟夫子云：“虽有恶人，斋戒沐浴，亦可以祀上帝。”何况他不止于斋戒沐浴而已哉！李笠翁《奈何天》传奇中两句说得好：“世人莫道形难变，欲变形骸早变心。”此之谓也。此书中不堪之先生者，游系、卜通是也。极好之先生者，真佳训、广德厚、刘太初是也。骂游系、卜通之先生固然刻毒，奖那三位好先生亦不为不重。或有先生见此而愠曰：“先生与作书者何恨，骂至于此？”嘻嘻，先生误矣。但学那三位好先生，自然一字骂不着。若竟要学游系、卜通之先生，恐骂破多人口，又不止此书而已。司富之与宦萼，千古来两个奇师生。一旦便豁然贯通，可诙谐录。侯氏之貌之一一，人人皆得而畏之，特宦萼不幸遇之耳。翁解嘲曰：我若遇之亦畏，不但宦萼。邬合一段，勿谓其形容太过，一一疥一舐一痔之辈，衣冠中代不乏人。由窦尚书鸡鸣京兆，拂须参政，嗅中丞之足香，尝太尉之屎苦者，岂非其类耶！又何况于邬合也？但恐世上更有过于邬合者，若不自知，邬合犹不足为贬也。姚广孝之恶，但有知靖难时事者，人人无不痛恨之。今写他这一番再世之一一恶，更彰其当日之凶毒。谅仁人君子见此一段，只有拍案称快，决无为之称冤者。偶有其人，或亦不是以忠孝为心，乃此秃之类欤？更有畅快者，姚泽民虽是A他的继母、庶母，却是姚广孝一一他的孙妇孙妾。姚华胄为荣国公之外孙，因可称遥遥华胄。但所生一予民、一泽民，愚者不过只思其身，贼者则今日辱及家庭，后来败及王事，且又生一步武乃叔之贼孙，其覆宗灭族宜矣。万缘和尚非特写他以见缁流之坏，借这现在的和尚，骂那过的和尚。那再来的和尚A继母一一庶母，这现在的和尚就一一他的娇妻艳婢。针针相对，毫厘不。目录云：现报娇妻偷僧人一一侄男，此三字妙到至极，明是姚步武私偷桂氏，此不曰侄一一婶，而曰婶偷侄者，不如此写，不见桂氏之一一，不彰姚泽民丑恶之报也。盛旺之一一桂氏者，虽极写桂氏之丑，然亦有深意。合而言之，姚泽民之肾不旺，裘氏诸妾不为其一一；姚步武、万缘之肾不旺，桂氏诸婢亦不被其一一也。他一家皆吃了肾旺的亏。姚泽民一一众妾以莲、榴起者，二开于炎天，故二人一一心较诸人更热耳。后即接写腊姨者，热极而冷，时序之理然也。到了雪姐，则冷之至矣。腊尽又当回，故即出丹姨、芍姐矣。终于桂、菊者，二之后，冬即至矣，俱尽矣，故以他二人收煞。此书虽系小说，作者中原有一番大见解。若大概一看，如何看得出，即此一段中，亦有剥复之理也，勿忽略看之。素馨同姚步武成一一在佛堂。后同万缘一一又在佛堂，人家修盖佛堂，原来留作此用，笑笑。此书写各人小传，无有重者。此写侯、宦两家是夹叙法，先叙侯敏，次叙宦萼，正叙候恭凤，又接叙宦实，参差错落得好。姚泽民访钱贵，不过替钱贵生色，是歇尾的后文，不可作正文看。写姚家诸妇，姚华胄之妾褚氏者，褚鼠同音，谓鼠均世间第一可憎嫌厌恶之物。且又生下一蠢然之愚子，一狡狯之贼子，此物尚留之奚益？故写其死，更腾出此位让裘氏。其诸妾丹、芍、莲、榴、桂、菊、腊、雪，及诸婢夭桃、红杏、碧梧、翠竹、红叶、鸡冠、仙、天竺多人，不过叙四时之景物，显而易见。至于裘氏，裘者，绣球也。绣球系数十朵攒成一球，故以之居众之首。后始私姚泽民者，乃为众妾做总结也。素馨之气极香，素馨、香儿共系一，故二人同为姚泽民之婢。绿萼，也。青梅，子也。本系一物，故二人同为桂氏之婢。桂氏者，桂也。桂本极高极贵，古诗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今反写他不堪者。桂至北地则不作，不之木，樗栎等耳，贱之可也。故写他一一其侄男，私及牧马之圉夫，贱滥至极。较之诸妾婢犹不及，又借之极骂姚泽民耳。裘氏之婢名、秋月者，喻其时，谓绣球及即也。秋月喻其形色，谓如中秋之月，圆而皎洁也。此等处若不细细指出，看者泛然阅过，岂不负作者之苦心？第五回谄胁小人承衣钵为衣食计膏粱公子仗富势觅富贵交附：再来和尚蒸继母私父妾现报娇妻偷僧人一一侄男话说戴迁搭船南来的这少卿，他名字叫做甚么？他单名一个敏字。他父亲原任南京太常寺正卿，致仕归家。父子别了多年，他告假回广东省亲，带着家眷一同还乡。他有一个妹夫，是个钱可欺人，势可压众的呆公子，【嗟乎！有钱便可欺人，有势便可压众，二语令人恸杀。】姓宦名萼，表字盛之，现在南京居祝他到了南京，同妹夫妹一子相会了。宦萼接了舅母来家，演戏扫尘，不用细说。住了数日，换船起身了。且说这宦萼，他父亲名叫宦实，以科甲出身，历仕多年，年将耳顺。先在陕西做了十年布政，后升南京部侍郎，目下现任北京工部尚书。他不但官居八座，那家中之富也就不下数十万了。真是库有积金，仓有余粟，富贵两个字在南京他家也就要数一数二。后来见  魏忠贤  (《姑妄言》人物)威权震主，举朝文武皆为之假子，他恐有差跌，也随众拜在他门下，做个干儿。魏忠贤因他是齿爵俱尊的儿子，自然又格外垂青，【伏后陈忠参本一案。】因此势焰滔天，威名吓众。夫人艾氏，单只生得宦萼一个。那宦萼自幼生得一一质粗顽，面皮丑陋，混混沌沌，就像不曾斫开七窍的顽石一般，他父母却十分珍一一。【世间之父母，任儿子愚丑痴顽，未有不珍一一者，此所谓父母深恩，昊天罔极也。】宦实任南京部侍郎，自幼就替儿子定了侯敏之父候太常之女为妇。这候太常名恭凤，是广东南雄府人，家住梅岭之下，【是个猴族。】曾中两榜，先任南太常时，【可谓沐猴而冠。】正同宦实在一处。他夫人袁氏所生，二子一女。他长子候敏，任北京苑马寺少卿，次子侯捷，任太仆寺丞。【一胞生两个弼马瘟，奇甚。】他这位令一一，貌既不扬，生得尖嘴缩腮，揸耳短项，且是一双痘风红眼，【是个猴面孔。】喜得身肢还袅娜，手足还纤细，【是个猴形海】却一一气甚泼。才七八岁，人恼了他，他力小不能打，拉住混咬，把他的一一媪并丫头们，手上膀子上咬得都是连环血樱【是个猴一一情举动。】那袁夫人将过甲，他是个老女儿，一心钟一一，百般纵容。【世间之物，惟母猴一一子更甚。】侯太常生平虽不叫做惧内，却也不敢违拗夫人，【此二语大约天下皆是也。】心中常想道：“这女儿如此形状，恁般一一情，等大了，人若知道，那个富贵人家肯要这等媳妇，定成滞货难嫁，不如小小的，趁我做着官，许下了一个女婿，后来就如他这股丑恶，谅也反悔不得。”又想道：“女儿这个样了，到配个聪明儿郎，不但误了人家儿子。将来决不能相安。倒是觅一个痴痴蠢蠢的为妙。”【侯太常此想，真是择婿良方。不但是想女配夫，且存许多仁德之念，《感应经》云：“人有善念，天必从之。”他不但不曾误了人家儿子，还成全了女儿，一生享福，皆此一念之所致也。】他与宦实是同榜同年，往来契密。他每常也见过宦萼，忽然想起，道：“那孩儿真是个蠢物了。况他父亲既是年谊，且又是现任侍，恰是门当对。改日遇巧，须如此如此，不愁他不我彀中。”想定了主意。一日，他偶到宦实家来，对坐闲谈。真是个姻缘凑巧，宦萼已八九岁了，偶然出来顽耍，一个将三十来岁的仆妇背着他。【仆妇也，何必下一年纪，因后日教导宦萼，故此处提明耳。】他手中拿着个拨郎鼓儿，【学还未曾上，便知播鼗舞，真神童。】几个丫头跟着，拿着银盘子堆着果子的，拿着鬼脸竹马儿的，还有一个拿着汗巾，贴身跟着，不住替他揩口鼻涕。【令人笑倒。这个形状画也画不也。】侯太常一见，便笑着对宦实道【这一个笑字写得神理。欲说违心之言，故忍不住先笑也。】：“弟看这位年侄生得着实敦厚有福，后来大有造化，不在老年台之下。弟倒有个小女，但恨衙门冷淡，官闲俸薄，不敢攀结。当面失此佳婿为可惜耳。”古人说：知子者莫若父。那宦实岂不知儿子是个蠢虫？但因是独子，不得不疼。况家中富贵二字已将到了极处，只要他大了度得出种来，宗嗣不绝就罢了。心中也虚着，将来显要人家谁肯把女儿配他，门低微的又不屑同他结亲，正常常以此事踌躇。今听见候太常这话，心中甚喜，忙对道：“老年台尊见差了。弟与老年台何等年谊，多年契厚，何出此言？弟虽知府上有一位闺秀，但恐老年台将来要回贵省，老年嫂不舍令一一远留在此。二者因豚儿顽钝，不足坦府上东床之腹。虽有蒹葭倚玉之心，但不敢启齿耳。倘蒙老年台俯结丝罗，”说到这里，深深一躬，道：“愚夫妇感佩无荆”【心中有欺人之念，故此反被人欺，其宦实之谓欤？然而宦实还算好人。】那候太常忙还礼，道：“既老年台不弃，替女儿结此终身大事，是妙极的了。”二人言下而定。宦实犹恐过后有变，就择了吉期，烦相厚的当道做媒通信，到期拜谢。又择日请酒，纳采下聘，礼币甚丰，定下了才放了心。宦实以为儿子攀了这样一门好媳妇，那里知是亲家翁使的一肚子猴。【祖晋朝阿智故事。】这宦萼到了十三四岁时方延师教训。那先生姓游名系字混公，【名与字俱佳，何今日此辈之多也。】是在宦家一个显要朋友处谋了荐书来的，宦实一来看情面，二来他原不望子成名，不过说我这样大人家，且又是科甲门第，岂有不请先生教儿子之理。图一个念书名色，故不计好歹，就留下他教子。那游混公是个捐纳的秀才，要他的才学一二三万万不能，四五六是考得起的。【好秀才。】自到了馆中，见宦萼是大老的公子，又是娇纵惯了的。他虽名曰生员，乃畜生之生，圆活之圆，全没有丝毫品行。把这位高徒只是一味奉承，不敢稍加拘管。那宦萼在馆中每日只好坐得一两个时辰，这一两个时辰之内还是吃果子、打瞌睡而已，读书不过是借他名色上的。一句“人之初”三个字，教上千遍，他只是不会。更有妙处，起先教着他，还跟着念。后来他听厌烦了，任你怎么教，他并不做声，惟点头而已。【生公说法，顽石点头，人以为异僧。游混公竟教得宦萼点头，也算异师。】游混公也没法了，又不敢呵叱他，凭他读也罢，不读也罢。那宦实又是溺一一的人，以为儿子是现成的恩荫，现成的纱帽，何必苦难读书。况古人说，何必读书然后谓学。他纵一字不识，伏我的财势，将来不愁不富贵，所以总不稽查。那游混公也自有个主意，说：“他父母既不严紧，我又何苦与他为难，况我不过一年，只要束修不少，每日只要酒食充肠。且我名虽秀才，不过名色而已。况这连年替人做干证走衙门，拿轿马折酒饭，把书本久已。若忙忙把《三字经》教完了，教到《四书》时，倘字眼难认，一时教不出来，公子倒也混过了，若被傍人听出，传东家耳中，我这肥馆就有几分不妥。况且如今做先生的有五字秘诀，缺一不可，何不遵而行之？那秘诀头一个字就说道：‘松。’我又何苦紧他？倘得罪了学生，他望着父母说先生利害，父母心疼儿子，恐怕拘管坏了他，一时把二个山字磊起来，这把馆就像喇嘛的帽子，黄到顶了。非徒无益，反害之。这‘松’字是第一件要遵了。第二件两个字道是：‘揸J。’这两个字妙绝，古至如今的人，不要说是做先生要穿得体体面面，以起东家之敬，就是傍人看见这样体面人，可是混学钱骗饭吃的人？定要揸揸JJ，馆才得稳。就不是做先生，如今人眼皮很浅，势利太重，见穿得略褴褛些，虽至亲好友，他向着你只作半个揖；穿得华丽起来，人见了一躬到地，畏而敬之。况我把持衙门，越要盛服。不但官府肯听说话，人见我体面，他来寻我的更多。这一副齐整行头万万少不得的了。我曾经记得唐朝有一个人，不知叫甚名字，他曾有一首诗：而今不用好文章，只要胡须及胖长。更有一般堪羡处，衣裳浆得硬帮帮。当年已是如此，又何况于今日乎。第三件三个字是：‘不要通’。这个不过说先生太通了，遇见愚卤的学生，难以为情。况且人太通了，满腹珠玑，岂肯做无耻的勾当，骗馆M篾东家？馆就有不妥了。要美馆把稳，所以说不要通。但这三个字与我合拍之极，不用学。此时拿了上剐桩要我通起来也不能够，可见我做先生，竟是秃子做和尚，天生成的。第四件道：‘篾片东翁’。这四个字我更在行。不要说叫我奉承，虽使我一一痈一舐一痔，我的舌头比别人伸得还长些。不但于此，就是叫我尝粪，也只得就学  勾践  (《姑妄言》人物)了。第五件是：‘小心待馆童’。这有何难，我岂但馆童而已哉？连阖府大叔，长于我者兄事之，倍于我者父事之，何愁不得其欢心哉？”他有了这几种密诀，熟习于，所以宦实、宦萼暨阖家之人，莫一个不欢喜他，数年之中毫无闲言。他教那宦萼整整读了三年，一本《三字经》方完，完了从新又理，理了重复又念。又读了二年余，尚犹不能记全。【宦萼读了五年书，《三字经》不能全记，还算好资一一。我见人读了一世的书，连孝弟忠信礼义廉耻八个字全记不得者多甚，又将奈何？】宦萼自己以为已经读过数遍，普天下才子恐也无赛于我，因此再也不念别书。那游混公也不敢劝他再念别书。因因循循，不觉宦萼年已二十。虽然长成一条肥壮大汉，还是浑然天一一，一毫人事不知。【后之享福，焉知不因此。】他丈人侯太常因年老了，无意功名，告了病要回故乡。女儿也二十岁了，催宦家迎娶。宦实见儿子呆呆，穿衣吃饭还要佣人，如何娶得媳妇，甚是着急。【宦实尚有知子之明，过马士英远矣。】没奈何了，与夫人艾氏商议，叫自幼带宦萼的寡仆妇，名唤司富，【名甚佳。】有四十来岁了，【即前抱宦萼将三十岁之妇也。宦萼八九岁他将三十岁，今宦萼二十岁他四十来岁。此等无关系处，一笔不错。】吩咐夜间教他成亲的那种妙技。那司富一者不敢违主母之命，二者教会了小主，后来也有个依傍，与其做这不关痛痒之干一一妈一，不如做沾皮贴之实师傅。到晚同他上一床，尽心传授心决。起初，抱他上肚子时，吓得几乎哭起来，亏那司富循循善诱，【真亏他。】先拉他的手来摸一一，又替他捏一弄一一物。弄了一会儿，竟硬了起来。哄着抱上肚子，教他弄了进。又扶着他两胯，叫他一一动。初次还不知道甚么，做过了两三次也就领了些。天下事都要学而知之，惟独此事皆是生而知之，再没有个学而不能的。这宦萼虽愚蠢，倒生得一根成文的好大一一具，又还坚久。形骸刻是同顽石，腰下垂悬有异僧。司富也是久渴了的，每夜定然教两三次。虽是假公济私，也亏他尽心训导。不几日，宦萼竟豁然贯通，不但会而己矣，而且在其行，也演习熟了。【好师傅，不但口传心授，且推身置腹的教训，焉得不通？】司富回复了主母，宦实才放心替他娶了媳妇来家。他自从娶过亲之后，馆中十日半月偶尔一到，到了坐下，不过彼此相混自。又过了年余，宦实升了北京工部尚书。将先生辞了，带他夫妻同往京中。住了几年，宦实见儿子年将三十，想已老成，【想已二字妙，谁家父母不心中看着儿子想已老成，孰不知他人见之甚不老成也。】又见他比当日伶俐了些，况因家资渐渐重了，故此打发儿子媳妇回家照看。那宦萼不久到家，他因跟着父亲在都，宦场中混了几年，大非昔比。竟是心地如剑如，行径似鬼似蜮。学问虽不曾长进分毫，只他眼眶越发大了，体统越发尊了，势利越发重了，身躯越发胖了。【活画出一个贵公子来。】虽学了些文文绉绉半通不通的话语，却面目生得甚是可笑。有一调《西江月》为证：团团一个肥脸，卷卷几撮黄须，眉粗鼻大体如猪。双眼微微近观，腹内空空无物，言谈字字粗疏。不知何物是诗书，使势横行到处。他这妻子侯氏，自幼娇养，恶一一成习，就有河东狮之风，具鸠盘荼之貌。宦萼这人连天也不怕，父母也不畏的，但是见了他，不由得心中就畏惧几分。他也常自己想，他一个瘦弱妇人，我这样一条壮汉，打也打得过他，骂也骂得过他，怕的是甚么？想到了此处，胆子就壮了起来，走进房试试。不想一见了面，侯氏把眼一看，他浑身便打一个寒噤，心里劈劈的跳起来，不知不觉四肢都软一了。【上一床后禁不得再看一眼，便不妙了。】问一句话，那嗓子不知甚么堵住，连应都应不出来了。若再三追问来说甚么，脸脖子挣红了，才答应得出两个字：“我不不。”试了几次俱是如此，知道这个硬汉做不成，躲避着些为妙。喜得腰中有一副争气的好本钱，夜里还可以博他一个欢心。日间轻易不敢内，只顾外厢起坐。他终日在家无事，饮酒食之暇，【这也是此辈的两件正事。】或欺凌里巷，或唬吓善良，或嬉戏梨园，或邀游一一馆。【真是贵公子的要务。】至于亲戚朋友，长亲父执，一概不相往来。只有一个篾片，姓邬名合，祖代以帮闲为事，传到了他，越觉一一妙。那谄笑胁肩，撮一一捧的身段，【谄笑胁肩撮一一则知之，但不知如何捧法，大约非此帮闲世家，他人不能也。】是他衣钵，自不必说。更有一种能识人意的聪明，凑趣奉承的话语，人却难及。也有一个《西江月》赞他的：撮捧一一篾片，伸头缩颈如。假装一脸笑容堆，一一痔一一痈惯会。在座惟闻赞好，出门时刻相随。呼来喝疾如飞，若论帮闲无对。因他有这些妙处，那宦萼十分喜他，一刻也离他不得。宦萼虽是个目无亲友、一毛不拔的主儿，与他倒相合得来，却常常得他的资助，饱他的酒食。有一首《丑奴儿令》说他二人道：胁肩谄笑世皆然，邬合何尤。更有当羞，今日衣冠尽效尤。骄顽公子痴愚一一，衣食无忧，酒色为谋，说道诗书胜似仇。宦萼家中有一座园，他父亲曾请了个文人起个园名。那人劝绿竹猗猗，有斐君子”的意思，题曰斐园。果然山石玲珑，树木掩映，楼阁参差，池沼婉曲，十分富丽。一日，初夏天气，百尽谢，莲叶初舒。他斐园中有一叫啖蚊轩，面向莲池，四围有数十棵榴树，前后翠竹参天，桐一一匝地，四面皆窗，一望无际，真好一个凉的处。你道何谓啖蚊轩？【啖蚊者，何物也耶？骂痴顽公子大毒。】因取颗时齐景公的一个故事。说当年齐景公大暑独卧，听得帐外蚊声喧然，景公道：“白鸟营营，是以饥耳。”开帐放，任意恣啖。此轩是他避暑之所，取其豪迈之意。故命此美名。一日，那宦萼坐在上面一张大凉床上，垂头丧气，满脸愧惧之色。你道他为何这个样子？原来候氏有两个贴身丫环，是他在北京时买了带来的，一名娇，一名嫩蕊。嫩蕊还校娇有十五六岁了，生得甚是妖娆。惟独那一双眼睛更是动人，竟是一泓秋，但他斜溜一眼，由不得身上就一麻。他又是北京生长，说话娇一声嫩气，身段柔一一风一一。有四句赞他道：梨影拖肩柳折腰，绿罗裙子系红绡。虽然不比婵娟贵，亦有婀娜一种娇。宦萼久已垂涎，想采他的那一点一心。只因畏惧候氏，不敢放肆。间或背了侯氏的眼，或望他笑笑，或撂句把邪话勾引，他也不答，只把眼睛斜瞟一下，宦萼浑身就一下。【侯氏看了眼便打个寒噤，娇瞟一眼便浑身一，前后一对，然与其寒噤也宁。】也不知过几千百遍了。这丫头更有一桩妖样，宦萼或向他做丑脸调笑时，他便正颜历色，竟像不可犯的样子。及至宦萼不敢惹他，他又做出那娇一态，扭头捏项，抿嘴咬唇，或斜溜一眼，或微微一笑，【此所谓撩汉的班头也。】把个宦萼引得魂都不在身上，急得不死不活。这日起来，娇服侍候氏梳洗了一早晨方完，急急的往外走，宦萼也要往外边，一眼瞥见他忙忙向后园里走，宦萼悄悄跟到北窗下，往来一张，原来那丫头一时尿急，到园中蹶着个白一股正在那里：冲破绿苔痕，遍地珍珠溅。看得好不动火。不想候氏正走了出来，一眼早已看见。正值傍边放着个槌，拿在手中，轻轻走到宦萼身后，夹肩一连两下，那宦萼：窗隙始张嫩股，糙已及肩头。幸喜候氏力弱，不曾打折了肩骨，疼得眦牙咧嘴，慌忙躲避。侯氏骂道：“没廉耻的，那丫头溺尿，你偷看甚么？”宦萼一手一揉一着肩头，挣红了脸道：“我，我何尝看丫头来，我来看看院子里可有甚么，采些来送你戴戴，如何冤赖我？”【该打。丫头胯一下之固可一一，可是一一一头上戴得的？】侯氏把两只红眼一瞪，道：“你明明在此偷看，还敢强嘴。你怀的是甚么心肠？”举起槌又要打下，吓得他一溜烟跑了出，被门槛绊得往前一交，几乎跌倒，又吃了一个惊。跑到啖蚊轩，坐了一会，又气又疼。看见两边僮仆林立，又差又恼，甚觉无聊，因命取酒来吃。左右答应了一声，不一时，海味山珍，佳肴异果，罗列满案。家人将一个莲蓬头的紫金钟，筛了一杯驴一一粉调的补肾酒奉上。【是呆公子享用之物。宦萼改过之后，不复再见用此。】他独饮了几杯，【此可谓压惊酒。】愈觉闷将起来。叫过一个家人宦英，吩咐道：“你到老邬家，说他为何几日不来找老爷，【近日知此自呼者甚多。】今有要紧话对他说，叫他就来。”宦英领命就跑，又叫他回来，说道：“你说我老爷在园中吃着酒等他，快来才妙。”宦英道：“小的只说老爷吩咐，他若来迟了，下次不许他上门。他若听得这钩语，自然如飞就到。”宦萼喜道：“你好想头，停当用得。”宦英见主人赞他，一团高兴而。须臾，宦英来禀道：“邬相公来了。”宦萼道：“叫他进来。”原来那邬合已在隔扇外站着，听得他叫来二字，就忙忙曲着腰跨进门槛，便一揖到地，道：“门下晚生连日未得趋侍，有罪有罪。”宦萼也不起身，只把手略举了一举，【是个大老样子。】叫看坐。从人早将一张杌子在桌横头放下，邬合谦逊一番，方敢就坐。宦萼命斟酒，左右斟上送来，邬合忙立起身接在手中，满面假堆一个笑容，说道：“连日不曾侍奉大老爷，罪已擢难数，怎敢反蒙赐酒？”宦萼道：“便酒不必过谦，你且干过。”邬合深深一恭谢了，然后一饮而尽，方才坐下。宦萼道：“你连日不来，使我闷极。你在家做些甚么事？”邬合嘻嘻的笑道：“以晚生不曾服事，致大爷抱闷，门下该万死。”又深深一恭，道：“因舍下有些俗冗，幸求宽耍”宦萼道：“你家有甚么事？”邬合道：“因小人终日在家侍奉，那一日傍晚回，贱内在家，不知何故被人拐了。因在兵马司投状，求他缉捕，故此忙了数日，未曾得觐尊颜。”宦萼道：“你这样一个趣人，怎么娶这不才的妻子？你也不防范他，被他逃走了。”邬合道：“小人妻子平素极贞静的，终日关门独坐，从来足不履，毫无苟且，街邻都称赞他贤淑，焉肯背夫逃走？这是坏人引一诱了他，与小人妻子毫不相干。他虽走了出，必定还是守节不二的。所以小人急急寻他，不忍舍这样良妇。”宦萼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来禀我？我老爷差人传谕兵马司替你拿捕，他难道不敢遵奉么？”邬合道：“若大老爷传谕他，他奉命不暇，焉敢不遵？但只是晚生妻子未事，不敢干渎天听。”宦萼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又问道：“你妻子姓甚么？”邬合道：“山妻姓赢。”宦萼讶道：“这怪不得他。一个妇人家姓一一，自然就会跟人走了。怎么他起这么个姓？”【奇谈，姓那是起的？非呆公子不能出口。】邬合道：“这个姓从古来就有，  秦始皇  (《姑妄言》人物)就胜赢。”宦萼笑道：“我前日听鼓儿词，秦始皇的一妈一就会偷一汉，这是他家祖代传流下来的了。”又道：“你只管放心，我差人拿帖子对知县处说，叫他上紧拿，必定就得。你补个失呈送，这不强似兵马司么？”邬合忙起身拜谢，道：“这更妙了。叩大老爷天恩。”宦萼便吩咐长班拿帖子到县中说。邬合立起身来，说：“小人同递了失呈，就来报服事。”宦萼道：“不消你。”又吩咐长班道：“你到县门口雇人替他写了，同帖子传进。”长班应诺，向邬合问了姓氏居址，邬合详细说明，又向他谢了。长班要了帖子而，邬合方坐下。宦萼笑着说道：“你妻子既有人诱他逃走，必定有些姿色，往常怎么就不与我见一见？况且我待你又不薄，就叫他同我相与相与，我老爷也未必就玷辱了他。”【此等语，非此类人不能道。】邬合道：“小人蒙恩若此，巴不得献妻出子。惟惭裙布荆钗，上污了大老爷龙睛凤目。且恐寒贫粗陋之躯，有玷富贵金玉之体耳。今后倘蒙若获得，大老爷若不见弃，留为外宅，小人叨光多矣。【篾片固不足齿，然而骂之太刻。】若他贞烈不从，小人定然劝他依顺，以尽野人献芹之意。”宦萼被他奉承得满快活，摩着大屎肚皮，大笑了一回。因问道：“你家离我府中甚远，今日怎么来得这等快？”邬合道：“晚生昨夜梦见祖父说道：‘宦大老爷天恩如此，你虽有事，明日可请安，若是宦大老爷一恼，连我们在一一司都有罪犯。’晚生今日清早就来的，因途中遇见兵马司差人，同他到茶馆中说了一会话，问他贱内可有些影响，然后急急赶来。路上遇着英大叔，听得说大老爷呼唤，小人恨不得连手放在地下，如狗一般撂着蹶子跑来。”宦萼笑道：“你家好在行的祖宗，才生下你这样知趣的人来，可一一，可一一。”邬合忙躬腰恭道：“不敢当，大老爷过奖。”宦萼道：“我终日独坐，除你之外，再没第二个人可对，故此少你不得。”邬合道：“晚学生蒙大老爷天高地厚，自恨无可奉承。但学生听得人说，当日有个甚么孟尝君，门下有三千客。他不过是个公第，尚还如此，何况今日大老爷一位贵公子，要三万客也有，何不待邬合寻些人来趋侍左右，如何？”宦萼道：“你虽说得是，但你那里知道我的心事？你看我何等门第，可是轻与人下交得的？除非与我势利相当的儿孙，有钱八座的弟子，才可交往。【可谓善于择交，何今日此等心之多也？】你想合城中那里还有像我的第二家？只因你知心识趣，故与你杯酒往来。不然，我这潭府中可是你此辈人到得的？我若泛然混与人相交起来，岂不辱朝廷而羞当士乎？”邬合道：“大老爷这段想头，非天聪天明不能及此，岂晚学生下愚可到。”因打一恭道：“承教。”又道：“古人说，聪明不过帝王，伶俐不过大公子。果然不谬。但晚学生想来，大老爷这样抱闷，晚学生恨不欲捐躯，但恐怕死而无补耳。以小人一人之便嬖，既不足使令于前，【有人看至此，谓篾片虽然无耻，未必至于此极。然而既无耻矣，虽形容太甚，亦不为过。】而外边这些王孙公子，或八座而不富，或金多而位不显，实在也不屑同他相与，万不得已而思其次，或大老爷族党中的叔叔兄弟，拣几个知窍些的，从新交友起来，【千古奇谈。】朝夕盘桓。他同于祖宗一脉，或还不致于有玷。”宦萼听了，勃然变色，大怒道：“不通。可恶，放狗而胡说者也，可恼可恼。”邬合不知是为甚么，吓得战战兢兢，忙出位跪在地下，自己打了几个嘴巴，哀告道：“小人失言，不识忌讳，死罪非轻，小人情愿领死，万不可气了大老爷玉一体。”连连叩头不止。宦萼见他如此，便道：“你起来坐了，我不罪你。”那邬合那里敢起来，叫了数次，方站起侍立，神色犹自未定。宦萼叫他坐下，说道：“你罪坐不知，尚犹可耍但你草茅下士，那里知道我阅阀朱门内中的一团大道理？【可宁目看他说这一团大道理。】你就说这些穷族间可是招惹得的？就有几个匪长辈百般会奉承我，【长辈而下匪长辈，奇称。然而长辈若奉称晚辈，加一匪字，亦所当然者。】我不过不好意思同他鬼混，我岂屑睬他？至于说起祖宗二字，我正在此恨他加醋。一者他当日不能挣一个大大的官做，今日叫我一个八座公子，逢年遇忌替他叩头，已是气得发昏，【这想头奇甚。】这还情有可耍还有一件，你当日代代单传，只生我家父老先生一个，【这也是奇称。】今受诰赠敕命，就够你荣耀得很了。又无缘故生出许多没有紧的儿女来，【这一想更奇。】若都做八座的官，都像我家的富，不我脸面，不来沾染我，不辱没我，也还罢了。却又有穷的穷，贱的践，不是来呵我写字与老爹照看他们，就是来拢我要吃我的东西，就把我的i呵肿了，我只是不快活。我如今疏远他们，还怕人知道，说此人是宦太老爷房分中的兄弟，或是宦大老爷隔从的叔叔，使我羞脸难当。我不理他们，他还无耻常来缠扰，我避之犹恐不及，若再与他往来起来，我在这世上一刻也存站不祝你知道的，我那姑父刘太初，一个大穷秀才，教书糊口的人。他见了我，不自己害羞，还要做那姑爹的身份，我气得要死，总不理他，他倒还知，总还到我家来缠扰。你想我一个万人之上，三人之下的一个人，怎肯下气在这些穷骨跟前，岂不惧哉识者所笑，你道我说得是么？”【原来是这一团大道理，真高出于古圣先贤之上，使人耳目一新，不愧为贵公子。】邬合此时魂才返舍。见他说得如此稀奇，又不敢笑，忙道：“大老爷金语，谁敢道半个不字，但小人井底之蛙也，焉能识此深奥之理？无知冒犯，幸蒙宽恕，粉身碎骨，难报厚恩。但适才大老爷说，万人之上，三人之下，所谓谦谦君子，只是未免太谦，据晚学生看起来，今日大老爷可谓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的了。”宦萼道：“你所说固是，但只是如今上有皇帝，有魏上公，有老爹先生，我岂非三人之下乎？”邬合听了，咂着嘴道：“是呀是呀，小人愚卤，见不及此。”又出了一会神，笑起来道：“晚生蒙恩，无可为报，今想了一策，为大老爷高升一级，竟做二人之下，如何？”宦萼喜道：“你必有妙论，快快说来。”邬合道：“大老爷所说，只让皇帝、魏上公、并太老爷三个。晚学生细想，皇帝、魏上公是再大不的了，只有令尊这一位，虽不能居之在上，还可以与之争衡，只是晚学生觉得言重碍口，不好说得。”宦萼道：“你不要拿班做势，若果然真有妙计，我自重重赏你。”邬合道：“如今令尊是魏上公的令郎，大老爷何不备一分厚礼，也拜在魏公的门下，认他做个  老子  (《姑妄言》人物)，那时与令尊雁行比肩，序起兄弟来，不认父子，无所统属，岂非只在二人之下乎？”宦萼欢喜得倒在凉榻上，大笑道：“哈哈哈，哎呀，妙呀，好奇想，好算计！”起来向着他道：“虽《封神记》上的    姜子牙  (《姑妄言》人物)  (《姑妄言》人物)，《三国志》中的  诸葛亮  (《姑妄言》人物)，《锋剑秋》的孙伯龄，也没有你这样的妙计学问，我同你相识多时，竟不知你有这样大才学，可敬可一一。”邬合笑道：“小人当日原极愚蠢，蒙大老爷培植得福至心灵，连学问计策都有了，此皆大老爷之赐也。”二人说得投机，从新添上一一肴异食，美酒佳酿，吃了一会。宦萼道：“吃酒顽耍，定要三四个人才有趣。你的学问高，见识广，还想个妙策，访一两个绝顶富贵的朋友方妙。”邬合一面吃着菜，呷着酒，一面说道：“适间得罪大老爷，虽蒙宽恕，至此犹秫惧不安，如何还敢多嘴？”宦萼道：“我不过是一时雷霆之怒，过后即休。你看我此时还有一毫恼你的气儿么？你不过不肯上心，故以此推托。”邬合假做吃惊，把脖子缩了两缩，道：“大老爷如此说，小人就当不起了，况大老爷之事即晚生之事，且纠合得几位大老官来，小人也多几碗酒喝，于此贱腹，岂无小补之云哉，敢不上心？今晚生虽大啖大嚼，而此事未尝一刻怀也。晚生倒想起一家来，不知可敢说么？”宦萼道：“你且说了看。”邬合一手执杯，一手持箸，嘴合在酒杯上，眼盯在菜碗内，不住乱吃，那里还顾得答应。宦萼道：“你把杯箸权且放下，我同你商议正经话。你若有富贵好人荐了我，【嗟乎，此语令人伤心，富贵便是好人，贫穷自然都是不好者矣。】我们结了酒社，那时日日有得你吃，何必此时这等着急。”邬合见说，没奈何，只得将杯箸放下，一一中掏出块帕儿来擦了擦嘴，说道：“城中有一个富翁，叫做童百万，大老爷可曾闻名么？”宦萼道：“我也知道此人，却不曾会过，不知果是如何？”邬合道：“那童百万名自大，【今日何此名之多也。】晚生也认得他，他家里面真豪富，金银满库，米豆千仓，圆的是珠，光的是宝。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十数座当铺，千百间佃房，南乡的田，江北的洲，山中的大木，江里的鱼套，都是有的。虽比不得老爷府上奢华，在南京也还颇充得第二。晚生愚意，像这样人家，将就同他相与也罢了。”宦萼摇着头道：“他钱倒也罢了，只是没有官势，如好同他往来？”邬合道：“他近日大非昔比，也为人欺他没势，他年拿了好些银子，纳了一个甚么团于蓝的头一名监生，他自己说大得很呢，【自己说，妙，人无有不自己说大者，不知他人见之，其小无比。】不过四五十年就要选州左堂，【还是欺人的大话，大约四五十年尚未必还行着。】比本县大爷还大一级。【这是真。】这州左堂不知是件甚么东西，大约大得很了。他还嫌它小，要到黄河里效用。据晚生揣度，他这一到河里，大约鳖都司的前程，他自然有的。昨日回来，竟抬了一顶比四人轿还大的二人轿，四名轿夫轮班抬着走。那轿衣都是北京屯绢做的，五岳朝天时样的大银顶，耀眼争光。跟着一阵家人，穿得好不体面，都是马尾织的瓦楞帽儿，一色油青布直裰，净鞋净袜，夹一着一个描金护书，说是外国狮子皮做的，里面放着许多洒金朱砂笺拜帖。又有一把大银顶雨伞，说是高丽纸裱的，苏合油一搓一的，偶然撑将起来，真是遮得天没日头呢。还有一张交床，上面放着一个像小孩垫底尿褥子，灰灰的颜色面，就不曾细看是甚么做的。大约也自然是件宝贝了。晚间打着一对大坛灯，一边写着候选州的左堂，一边是通红的童衙二个大字，好不官样。一个长班在前喝道，竟同那些街道巡厅访官捕衙众位当道老爷们来往。街上人看见，都咬指侧目，遇见他是犹恐避之不及，【惧其势耶？畏其臭耶？】谁敢不叫他一声老爷，【借邬合口中，极力贬江南暴发之援例辈耳。看者勿责作书嚼舌。】闹热得紧。晚生曾听得人说，他七八代前的祖宗，在古时也曾做过八座的。【这才真是遥遥华胄。】据晚学生看来。除了大老爷，也就要数他呢？”宦萼道：“你说得如此动火，姑算一个。怎么再得一个才妙，你再想一想。”正说着，长班来回话，说帖子同呈子都送到县里了，县大爷说知道了，自然领命。邬合又向宦萼道谢，望长班说了动劳，【好！必有之事，必至之理。】坐下，忙忙喝了几杯酒，吃了几箸菜，又想了一会。道：“又有一家，是前科发甲的贾老先生讳文物的。他令先尊贾翰林名播一城，他令先岳富部官闻四处。他家中房子住著有几十进，门面漆得雪亮，彩画得光烂陆离。正中悬着个伽楠香的匾，斗大“进士第”三个石青地的金字。外面竖着四根沉香旗杆，刷得通红，下边白玉石雕鼓子。这个体面豪富，在城中也就要算第三家了。至于他肚子里，晚生粗人，虽不能窥其际，但听他说一句话，就文绉绉得可一一，真是出口成章。间或腆着肚子摇摆起来，果然是那名公的体态，比那俗人大不相同。若除了他，再追寻也没有了。”宦萼皱着眉，道：“罢，倒也罢了，只是听得他的举人进士来得有些不明白，恐人讥消我这样一个大公子眼中不识人。”邬合道：“大老爷又来，【这半截话妙甚，本要驳他说得不是，却不敢出口，连忙缩住接下句。】他虽有些不明白，如今公然说是科甲，谁敢说他是假的？他又拜在魏上公门下做了亲孙子，谁不尊敬他，【亲孙子强于假进士多矣。】敢道半个不字？况他连诗都会作的，若同他相与了，哏，人还要夸大老爷有眼力呢。”宦萼道：“何以见得？”邬合拿个指头在桌子上画着圈。道：“人都赞大老爷是富贵才子，所以才相与这样富贵文人，有此美名，谁不钦仰？岂不妙哉！”宦萼道：“我倒不管他才与不才，既有财势，你明日就对他两人说，我大老爷从不屑下交的，因慕他的豪富，要同他做个朋友，看他们意思何如。说明白了，就来覆我，我明日下午等你的回话。”邬合道：“他二人听见是大老爷要相与，自然钦此钦遵，敢不从命？晚生明日说明白了，定来回覆。”说了，又连吃了十数杯，酒已大醺，日将云暮，起身作了八九个揖，作别而，真是：朱门谄胁人无数，茅亲朋半个无。将此后文权且按住，再说钱贵自从遇了钟生，立誓洁身以待，正想寻个由头，做个下马威。恰巧竹思宽要想他，被他一场撒泼，骂了几日。郝氏也觉得没趣，过了些时，见他气一一瘫了些，又劝他接客，他决意不从。又过了些时，北京来了一位贵公子，拿了五十两银子来，要两夜。鸨儿一一钞的心肠又动，先好劝他依从，钱贵誓死不依。后便加之凌迫，钱贵几几乎丧了一一命。郝氏虽一一钱心盛，到底是他亲生之女，恐当真弄出把戏来怎处，只得再三婉求，辞那贵公子了。你道这个公子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听我慢慢敷演出，便知详细。当日嘉靖皇帝时，偶然想起昔年随太祖平定天下的这些功臣，后因永乐篡夺了建文，有不肯依附者，尽皆削夺世袭。嘉靖不忍负他们的功迹，皆继绝世，命查他们嫡派子孙，承袭封爵。刘诚意、徐中山、常开平等子孙都袭了公侯伯之爵。又想起少师荣国公姚广孝，永乐篡夺之力，全是他功为第一。他虽是个和尚，必定兄弟叔侄还有宗支，奉旨到无锡县查访。那时有个姓姚的，名字叫做姚华胄，家h富贵，人也不是个一丝无能的。不论九流三教，诸子百家，他虽未必件件一一通，却也无一不晓。且那一张利嘴，谈兵说剑，论古敲今，口若悬河，容易人也说他不过。正在英年，生得好个齐整相貌。姚华胄此时闻了这个旨意，到县中具诉，说他是姚广孝嫡派子孙，应当承袭。知县驳道：“荣国公应当袭爵，僧纲司何由有孙？”姚华胄初意说是荣国公的亲孙，万无不准，就不曾想到他一个和尚如何有儿子传代。见知县这一驳，着了急，暗馈了知县一分厚礼，改报系姚广孝胞弟姚广忠子孙。自来相传，只闻得姚广孝有一位贤姐，并不曾说他有兄弟。你道这姚华胄到底是谁的子孙？这姚广孝本医家之子，他父亲一一于歧黄，生一一佞佛，只生一子一女。他那女儿真是个女中丈夫，识字知文，深明大义，夫死守节，教子成人。他虽是个女流，强似那铁铮铮的汉子。自从姚广孝助燕王篡逆，他知道了，恨骨髓。后来姚广孝封了国公，衣锦荣归。那时他父母已殁，来见贤姐姐，他贤姐姐关门不纳。隔篱道：“我家从无此贵人。”姚广孝识其意，变僧服而往，姐犹不与见。家人劝之再三，其姐不得已开门，自立于中堂，姚广孝，拜谒甚谨。姐怒道：“世上做和尚不到底的可是好人？”便一一身而。姚广孝愧赧而出。【姚广孝固乃姐之罪人，然尚有人心，若今之人少得微名，即伯叔亦渺视之矣，何况于姐也？这样妇人与狄梁公姊为再见耳，千古何可多得。】且说姚广孝因何幼时出了家？他自幼聪明狡狯，那时神相袁珙见了，向他父亲道：“此儿目生三角，形如病虎，其刘秉息之流亚欤？若令习儒，恐其不寿。若使之为增，将来贵为帝师。”他父亲遂送他一个素常相与的和尚法号圆通的庵中出了家。他并不是自己愿苦修，是没奈何做了和尚的。他那师父圆通，也是那时有名的才僧。他一一姚广孝聪明清秀，日间尽心教他经典并诗词之类，夜间便同他成了夫妇。这是和尚传家，留得衣钵，原不足为异的事。他到大来，虽有过人之才，却有兼人之恶。且素行不端，无耻特甚。他私偷着一个姑子，生下一儿，他不好认得。他有个族弟叫做姚广忠，瞒着姚广孝与这姑子也有相知之雅，姚广忠无子，姚广孝就把这孩子与了他做儿子。就算了姚广忠之后。姚华胄就是此儿的子孙，论起来，却实在是姚广孝的嫡嗣。姚广孝当年久而久之，丑名渐张，乡站不住了，遂到南京投拜太祖信一一的一个和尚，叫做宗泐。宗泐却不知他的坏处，见他相貌才学都好，甚是一一他，替他起个法名道衍，法号斯道。那时有一个王行，看透地的心术，说道：“斯道非若他人事佛奉师碌碌久做沙门者也。”宗泐将姚广孝荐与太祖，后来每个亲王赐一员僧纲司，就把姚广孝分与了燕王。太祖上宾之后，太孙建文继统。他一来见朝廷年幼，二来想做佐命功臣，力劝燕王谋反。篡夺了建文的天下，改元永乐，算他功居第一，遂封了他少师荣国公。永乐赐了他几个宫女，他此时要假装活佛一般，不肯拜赐。况且又有小沙弥做了内眷，何须要此。永乐越重他的德行。后来人都说姚少师是位真僧，不贪女色，那里知他因位尊了，要博虚名，就不知他少年的丑行。他位至国公，历蒙恩赐，不下数万，都给了姚广忠，以贻他所生之儿。传流了将二百年，到了姚华胄，尚然巨富。姚华胄起先报是姚广孝嫡孙，见知县一驳，故此又报是姚广孝胞弟姚广忠之后，只把胞字换了个族字。那县官得了他一分重礼，竟据他的话呈报上。上司难辨真伪，轻易不敢启奏，又仰县细细清查。古人说：“本钱十万，可以通神。”县官受了他的重贿，如何销缴？况且又没处查证，竟具了印结，说查系姚少师胞弟嫡派子孙是实。上司据文题请了姚华胄，又关通了严嵩父子，虽假亦真，奉旨召他进京陛见。他到面圣之时，应答如流。嘉靖大喜，以为非姚少师族裔，焉能有此文武全才的英物，遂准袭封了侯爵。那时天下太平，他谈天说地，布阵排兵，每每有英雄无用武之地为恨。这些朝中臣也有信以为实的，着实敬他，都夸是武侯再世，留侯复生，为朝廷欣庆得人。也有恼他大言不惭的，却不好同他辩驳。他历过了隆庆、万历、泰昌三朝，也享用了五十余年。他生了二子，长子姚予民，是个蠢然一物，食粟而已。次子姚泽民。他妻子褚氏生姚泽民的那一夜，姚华胄梦见一个和尚直到内室来，心中大怒，道：“何物一一僧，辄敢到我内中？”那和尚揪然道：“我是你始祖姚广孝，生前杀孽太重，冥冥之中受罪二百余年了。你今又无故受朝廷重爵，明朝气数将尽，天帝敕旨，命我来与你为子，以完前孽，结此一段公案。”说完，往褚氏胯一下一钻，就不见了。姚华胄惊醒，正值褚氏腹痛，须臾生下一儿。姚华胄虽知他是祖宗转世，却不解他完前孽的话，遂起个一一名，叫做祖官。说他大了就学祖爷平定天下，泽及生民，故此命名为姚泽民。褚氏生他的那一夜，正蒙朦胧睡着，也见一个一一赤条条的和尚爬上一床来，褚氏又惊又喜，【喜耳，何惊之有。】正要问他那里来的，不想那和尚将光头向他一一门里就钻。褚氏惊道：“哎呀，这和尚好呆，这个大头如何钻得进？”正要用手来推时，不想一下已全身钻。【是极。是小头犹可，大头如何用得？孰不知竟钻了进，梦中之喜可知，一笑。】只觉一一门一胀，小竟微有些痛，惊醒来已要分娩。这和尚进既易，出来更是顺溜。褚氏毫不费烦难，就生下一个儿子，好生欢喜。褚氏将所梦对姚华胄说了，姚华胄也将梦告诉他，夫妻深以为异。姚华胄平生酷信佛法，家中盖了一所佛堂，请了他素常相与的一个和尚，法号万缘，是报国寺的住持，才三十来岁，来家中供养。这万缘诸般经典皆能，又生得面白顶圆，身长躯大，好一个相貌。有几句赞他道：青旋旋一具光头，【夫头也而以具称，奇甚。】白晃晃一枚大脸。两只眼半睁半闭，假装出慈悲面孔；一张嘴一合一开，真讲得天乱坠。素珠百八，时挂前；佛法三千，全抛脑后。口中阿弥陀佛，何尝住声；心内窈窕佳人，未曾断想。姚华育当他是现在菩萨，谁知他是个色中俄鬼。他且又善说，华胄敬他如活佛一般，阖家都尊称他为大师傅。姚华胄就把祖官寄名与他做了徒弟。这祖官生得胖壮标致，夫妇心一一异常，买了个一一娘一带一一，又拨了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素馨，相帮抱持。祖官到了七八岁，生得娇皮嫩一，肥头大脸，心虽聪明，一一情狡狯。【前说姚广孝也是此四字，先后一应。】他虽这样大，还是一一母每夜带他同卧。那一一母同丈夫在被窝中再没有不做些正经生活的。他夜间偶然醒来，见他二人乱动，还不知道是做甚么事。到了暑天，二人一一光的高兴，他才见是一一公的这件东西钻他一一母胯一下那中，二人就动起来，方悟向来之故，他那小子也竟知硬帮帮的乱跳。他十岁那一年，那一一母一病而亡。夜间没人带他睡，夜中啼哭，褚氏亲带他睡也不肯。因素馨自幼背抱他，他要跟素馨睡。此时素馨二十岁了，已配了汉子，名唤吴实。二年有余，又另拨了个小丫头香儿服事他。褚氏便叫素馨带他睡，他此时又大了些，知识大开。常见素馨两口子，也如他一一母夫妇在被中乱动，却动不多几下就住，知是那件事了，好不难过。一日，吴实奉差他出，秦馨同他睡着。天明时，祖官醒了。见素馨不曾盖被，赤身仰卧，两一大揸，他悄悄起来，爬到脚头，向他胯一下一看，方知这件美物是如此形状。他那子也竟有三寸多长，不觉大硬起来，也竟公然爬上肚子，对了门，弄将进，一一一一一一的动。素馨惊醒，见是他，笑道：“这点个人儿也学干这事，还不下呢？”那祖官将他的腰一把紧紧抱住了，【抱住了腰，活是个小孩子，勾不着肩臂，自然是抱住腰了。】连忙乱一一乱扯。原来素馨的男人吴实，虽然二十多岁，此道与祖官的相仿佛，而且甚快。虽配了二三年，素馨还不曾知道过，尚不知其中滋味。此时祖官尚小，无一一可泄，尽着一一个不歇，素馨觉胜似吴实许多，见他年小力弱，双手抱一紧他小一股，往下舂捣了好一会，竟被祖官将他弄一了一次。他一一祖官了不得。祖官初尝这件异味，一上一床，就在他肚子上不肯下来。素馨因他身一子轻小，驮着也不费力，任他压在肚皮上。一时间一一动起来，素馨乍得乐境，便有许多一一声一一气，祖官更觉有趣，两人也盘桓了十多日。吴实回来了，他两下便阻了佳期，心中好不难过。一日，吴实随姚华胄出门赴席，祖官得了这个空，要同素馨叙叙，素馨何乐不为？但那香儿丫头随在身畔，祖官支他道：“你到上边要些点心来我吃。”香儿了，二人忙上一床，解一带脱衣，就弄起来。他两个别了好几日了，彼此不肯便歇，弄个不休。不防香儿要了一盘点心来，不见祖官，只说他在床上睡觉，掀一开帐子，见他两个，光肚子压着光肚子动呢。香儿也十四岁了，虽不曾尝过，岂不知道，便将盘子放下，笑嘻嘻避了出。素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向祖官道：“这丫头被他看见，恐一时传将出，老爷夫人知道了，你便不妨，我就不好了，就是我男人知道也不好，你须把他也弄一下，才禁得住口风。”祖官道：“你放心，在我。”二人穿起衣服来。祖官走到堂屋里，那香儿望着他笑。他见没人，上前搂着亲了一个嘴，就扯他裤子，那香儿推着他的手，说道：“大青天白日，人来来往往的，你这做甚么？还不放手。”祖官也怕人撞见，只隔着裤子将他胯裆抠了几下放了。两人笑个不祝那日天气甚热，下晚素馨在房一中洗了个澡，香儿就接着洗，却好祖官走来，素馨道：“香儿洗澡呢，你快。”祖官忙脱一光了，推开门，跑进房一中。香儿正坐在澡盆里，不防一下被他推倒，扑上身，分开两一就戳。香儿虽是个处子，下一身被浸得济济，一下子进。香儿“哎呀”了一声，已被他一一将起来。祖官觉他的比素馨更紧美，一一了几下，香儿推他道：“你起罢，看有人来。”祖官已得了趣，也就起来，揩了身上，叫素馨拿衣服进来替他穿了，三人你望我笑，我望你笑，此后打成一家，混弄了几年。他那一一物竟长得：量长将六寸，粗围一虎余零。衾中偶尔一交兵，一一送千回犹劲。祖官十五岁上，姚华胄替他娶了个锦衣卫姓桂的女儿为媳，【明季锦衣卫与东厂表里为恶，故骂之生此一一贱不堪之女耳。】妆奁甚富，陪了两个丫头，一名青梅，一名绿萼。不到一个月，姚泽民将他主婢三人都受用过了。他贪一一无比，虽有妻婢三人，连香儿四个了，那素馨他还不肯放过，常同他在西间屋里行乐。那素馨的男人是有名无实的，他时常假说上边叫他上夜，每每的来就教。那桂氏也才十四五岁的小女子，并不知吃醋捻酸，倒过得和美。姚泽民到十八岁上，他母亲褚氏死了，姚华胄大儿子姚予民送回故土祖莹安葬。这姚华胄天一一有些惧内，那褚氏虽不撒泼降夫，但姚华胄想要娶妾置婢，虽有此心，却也不敢出之于口。姚华胄曾试探过他的意思。一日，夫妻闲话，姚华胄笑道：“人但开口，说妻妾，此二字相连，可见妾之一物，人家亦不可少者，不过要他来侍奉夫人之意耳，这些做夫人的都错会其意，以为是丈夫图取乐，每每不容，岂不可笑。”褚氏冷笑道：“古云：四十无儿，方才娶妾。妻已生子，那妾之一字也就可以不必。人开口也就说婢妾两个字，可见婢是人家不可少者，那妾在婢之次，是可无之物了。至于说要侍奉夫人，愈觉可笑，岂婢不可侍奉而必欲倩妾耶？那都是没良心男人之饰辞耳。”说得姚华胄闭口无言，只得息了此念。今见褚氏死了，他年将望七，不肯自量。把这数十年的豪兴发将起来，娶了二十岁的女子为继夫人，是个已故光禄寺裘家的女儿，十分标致。他家中后国内原有夏秋冬四景，都有房屋楼阁，向来只得几个蠢丫环打扫看守，以备他老夫妻游玩。如今没有管头了，他差人回南京，在应天、扬州、苏州、杭州买了四个美妾，每人各置一艳婢。又在北京、山西也买了四妾，婢亦如之，两妾二婢同住一室，只供宴乐，其洒扫支使，自有当日的粗蠢丫头。他那景有牡丹台、芍药栏，四周桃、杏、梅、李围绕，开时却也芬芳馥郁，灿烂如锦。命二妾一正一副之，一个称丹姨，一个叫芍姐。夏景四面一池莲，池中有阁，池畔数株石榴垂杨，掩映前后碧梧翠竹，薰风徐来，莲香扑鼻。也着二妾主之，一个叫莲姨，一个叫榴姐。秋景有几棵老桂，一片菊圃，海棠、玉簪、鸡冠、红叶之类相衬着，甚是幽雅。到芙蓉半吐，菊英大绽之时，一片铺如锦绣【桂到京不，亦异事，故不提。】。也着二妾，一唤桂姨，一唤菊姐主之。冬景有许多腊梅，高矮参差，杂着数丛天竺，红绿相间。屋角又有许多迎、探、忍冬诸类。室内列数盆仙，玉玲珑、旱梅、大盘香橼、佛手，香气氤氲，颇觉不俗。也命二妾主之，一个叫腊姨，一个叫雪姐。他虽有这些娇妻美妾艳婢，但将七旬的老汉，一一力有限。虽然个个都曾开辟过，要想时常点缀，虽有些雄心，却无此健力。只好把这些妇人做个摆设的玩器而已，要个个钻研却不能够。【奇语】这些少年妇女如何贞静得住？但他的家法颇严，三尺之童不许内。虽他长子姚予民，孙子姚步武，也不敢擅。惟这姚泽民是他的一一子，又见他年幼，只容他一人不时出。这些妖一一般女子守着个发如彭祖、须似李聃的老叟，已是憎嫌。况且又是上面皤然一公，底下公然一婆。【广西人称老汉曰婆，想亦是此意，但称老妇曰公，不知何谓？】没用的厌物。一月中还不能领教他一次，即有一次，皮条般一一物，屡屡中止，一毫乐境也无，反引得一一情似火，叫这些人如何过得？一见姚泽民这样一一壮少年，年纪又不相上下，眼中都冒出火来。恨不得拿将他一口咽下肚。但一见了他，说也有，笑也有。姚泽民先还不敢放肆，后来日近日亲，况他又有一一癖【二字新奇。】，就想要替他令尊代起劳来，也就同众人打牙犯嘴的说笑。他因有意于众人，这些妾婢也没一个不注意于他，皆因未得其便，故此不曾上手。一日，那莲姨同榴姐乘着凉，两人说笑了一会，偶然讲到夫妻行乐之处，莲姨忽然长吁了一口气，道：“我在家做女儿时，我的卧房同哥嫂房一中隔着一层篱笆，每夜听得他们欢笑。我间或张张，见他二人那调笑快活，真有登天之乐，也不枉叫做夫妻。如今我们不幸跟了个老头子，虽不愁吃愁穿，却守了活寡。不如嫁个穷汉，一夫一妻还得受用。”榴姐道；“这是各人的命数，事已至此，怨也没用了。何不自苦中寻出乐境，为甚么痴痴的枉耽误了青？”莲姨道：“我何尝不想到这里。但此处除二公子之外，再没有第二人进来。要敢来寻乐境，除非就他身上。”榴姐微笑道：“我也正是此意。但不知姐姐心下如何？既有同心，事不宜缓。【始于他二人者，二炎天大茂，故一一心更热耳。】我冷眼见众姊妹都有心到他，若不先下手为强，恐被别人占了先。我们迟着，人就没趣了。”莲姨道：“既安心做这事，丫头们眼多，瞒不得他们的，倒替他们说明了做，可行得。”遂叫那两个丫头，一个名碧梧，一个名翠竹，到跟前。说道：“你两个在我们身边，我们待你如姊妹一般，我有句心腹话对你二人说，你若同心协力，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你也有好处。”两个丫头道：“我们蒙姨一娘一姐姐抬举，难道是死了心的不成，岂不知道姨一娘一有话，只管请说。”莲姨、榴姐同声道：“老爷有年纪了，我们都青年少，白白的耽误着，守的是甚么贞节？我们意思要相与个趣人儿，以消寂寞，你们怎么说？”那两个丫头道：“这却难，外边的人如何进得来，我们又出不，劝姨一娘一姐姐打掉这念头罢。”莲姨笑道：“痴丫头，难道我不知道？眼面前现放著有一个，何必要你寻？”碧梧道：“要是眼面前的，无非就是二爷？”莲姨笑道：“你好一一，就是他。”碧梧也笑道：“要说他，倒容易，不敢瞒莲姨说，前日姨一娘一姐姐到夫人上边，翠姐也跟了，只我在家。他忽然走了来，见没有人，生生被他把我一α耍我又强不过他，只得凭他弄了一会。【许多人，起手第一个是碧悟者，有深意也。琴皆以桐为之，古谓琴心相挑，借此意耳。】他求我做个媒，要同姨一娘一姐姐相与，他说不知二位心中如何，不敢自己开口，托我探探口气。我辞他不敢，未曾应允。若姨一娘一姐姐有意，这事手到擒来。”莲姨满心欢喜。笑道：“不想你这丫头倒得个头筹，你觉他比老爷如何？”碧梧道：“大著呢。他那件东西像生铁一般，那里像老爷那样软叮当的。况且又长大了好些，工夫又久，把我弄得了好一会，才醒过来，”那莲姨、榴姐听得脸上一阵阵火发，商议道：“他虽时常相见，怎好就干这事的？”对碧梧道：“我假装睡，你约了他来，叫他偷我，”【真是掩耳偷铃。】等他弄上，就不觉羞了。等他弄着，榴姐来冲破，大家一齐上手。”榴姐笑道：“既安心做这样的事，还怕甚么羞？我是不怕的，【更老辣】就依着姐姐这样来。”向碧梧道：“你快些看他在那里，约了他来。”碧梧走出门，远远见他来了。忙进来道：“来了。”莲姨忙到房一中，脱了小衣，只着单裙，在床上假装睡着。故意跷着一双一，裙幅掀一开些，一一门微露。榴姐也躲过，碧梧将出来。姚泽民走到跟前，见没人，搂了亲了个嘴，问道：“我托你的事怎样的了？”碧梧道：“我怎么好开口的，他此时正在房一中睡觉，你何不偷他一偷？料道不得变卦，若弄上了，不强如我说么？”姚泽民满心欢喜，轻轻走进房来，揭开帐子一看，见他上身雪白露着，只穿豆绿广纱抹，下着大红绉纱单裙，此处微露细细一条红沟。不觉一一物大举，脱了衫裤，上得床来。爬上身，看准一nang，就送了进。一一了十多一一，便送到了根，大动起来。莲姨假睡不来了，睁眼笑道：“活强盗，大白日里怎跑来一一我？看有人来，还不下呢？”姚泽民搂住笑道：“强盗到人家，可有肯空回的？人来不过是榴姐，我正要捣他的一心呢。”遂大一一大弄起来。莲姨初尝滋味，觉比那老儿大不相同，耸身上迎。姚泽民一面弄着，一面端详，真好一个美一妇，有几句赞他道：脸如蓬蕊，粉浓浓两朵莲腮；体透莲香，扑香香一身莲气。一一似红莲微绽，直捣得莲瓣大张；足如金莲高举，真像那莲挺一立。浑身颤颤，犹莲叶翻风；嫩一一津津，若莲房滴露。不愧称做莲姨，真堪居住莲室。二人风流一度，姚泽民歇了一歇，又复大战。原来榴姐见他两个弄时，已在床侧张听，隔着纱帐，看得明明白白。又听得莲姨那些声息，他忍不得了，走来掀一开帐子，笑道：“姐姐的莲一心这一会好被你一揉一碎了，也该略歇歇，你两个不要太享过了福。”莲姨笑道：“让你也来享享，把榴一心也叫他一揉一一一揉一。”姚泽民把他一把抱上一床，掀一开纱裙，见他不曾穿裤，扶起他两一看时，鲜红的一朵一心，真像红榴的一个骨朵，就弄将起来。一面一一着，方替他脱得一一光，一身白，软嫩得可一一。姚泽民低头看那出进，他的此窍比莲姨又紧一小些。那一朵一心被一一物带得吐出吞一，翻覆有趣，鼓起勇来一阵乱捣，弄得他娇一声婉转，星眼朦胧，多时方住手。姚泽民又同莲姨来弄，他正看得兴致大浓，耸身迭股，竭力迎送。榴姐坐起，弯倒腰，低头笑着看那出人之势。莲姨道：“妹一子你好死相，你帮他在脊梁后边推推，他也好用力，你看的有甚么趣？”榴姐笑道：“你图受用，热巴巴的，我不怕费力么？”莲姨道：“你这人好毒，你费力推了，少刻我也帮你。”榴姐笑着到姚泽民背后，双手抱着一股，替他推一送了一会。又放倒榴姐，莲姨推着，两人弄了一阵，都泄一了。三人搂一抱着亲嘴咂舌，摸一一抚一一，顽戏了一会。莲姨说道：“你我有缘，今日相遇，后来却要情长，无事我叫碧梧来约你，你此时罢，恐有人来。”那姚泽民还依依不舍，攥攥这个的一一，捏一捏那个的一一，方穿衣起身出来了。他二人乍经活，浑身通泰，一同小憩。姚泽民到堂屋内，只见碧梧、翠竹拦住笑道：“我两个替你做了煤，看你拿甚么谢我们？”碧梧道：“我先领过你的情还罢了。”指翠竹道：“这是新税官，要上钞的，你如何越得过？”那翠竹嘻嘻的笑，姚泽民知他们是索谢的意思，后来用他处多，不敢薄待。况他在此道中也还是无厌足的，一手拉了一个，笑道：“别的谢仪你们也不稀罕，我有一个金刚钻送你们。我替他把竹子节通一通，梧桐上钻个眼。”三人同到西屋床上，着着实实每人分惠了一下，把竹沥同梧泪都弄出许多来，【二语巧而趣。】才出了。他五人时常相聚，莲姨的两片菌产已弄成了一朵大开莲，榴姐一朵半吐娇姿也一揉一成一枝翻石榴，不用细说。一日，姚泽民正同莲、榴二人在房一中高兴，碧梧、翠竹听了一会，那梧桐瓢中，竹子节内的，不住滴将起来，心中难过，他互相抠一挖了一会，欲一火更炎。悄悄商议两句，同到西间床上，脱了裤子，两件光挞挞的东西一上一下的打，笑个不祝不想腊姨走了来，要向莲、榴二人说话。忽听得房一中笑声，向窗闪一张，见两个丫头磨镜子呢。笑着想道：“他主人那里了？两个丫头这样一一发。”走到堂屋，不见有人，疑他二人睡觉，悄悄走到房一中，觉得床上声息甚异，也当是他二人做那事，笑嘻嘻双手把帐子一掀，见莲姨两足直竖，姚泽民俯身下捣，榴姐在他背后推呢。一一身就往外走。他三人吃了一惊，莲姨把嘴一努，姚泽民会意，赤身跳下床来赶上，一把抱了进来。说道：“好姨一娘一，千万不要声张。”那莲、榴二人赤着身一子，也下床来央道：“我们好姊妹一场，好姐姐千万隐瞒着些。”原来腊姨也久有心看上了姚泽民，因无其便，今见了他们如此，虽有醋意，却发不出，正要借此相交起，便道：“各家门各家，你们是有造化的，相与了知心的人，于我甚事？我声张的是甚么？快放了我，让你们做正经事。”姚泽民抱住不放，道：“好姨一娘一，既承你美情，我谢谢你再。”腊姨道：“我是来雌你的么？我难道没有家？要在这里？”姚泽民知他是要到他家里的意思，便放了，道：“你请先，我穿了衣服，随后就来。”那腊姨徜徉了。姚泽民同莲、榴商议道：“既被他撞破，不得不，若不堵了他的嘴，这事就不好了。”他二人知道这一，又有四人缠住，分一半恩一一，心虽不舍，不得不放他。那姚泽民忙穿了衣服到腊姨处，来到他房一中，见他独自一个坐在椅子上，看见他来也不理。姚泽民笑着，忙上前抱住就亲嘴。他推开道：“你同你心上人乐，我是不要的。”姚泽民道：“我想你久了，不敢来亲近，今日有缘，特特的同你来相交，你怎这样冷脸待我？”腊姨道：“你这样的鬼话哄谁？你的两个眼睛好不识货，他两个生得标致，你自然该亲近他。我生得丑，不要你违着心到我这里来，要不是我今日撞见，你肯舍正眼看我一看么？”姚泽民道：“冤屈死人，你比他两个不还标致些，怎说这话？我虽有心要来，不知你心里如何，不敢造次。承他两个见一一，所以就同他先相与了。你不过怪我来迟的意思，此后我来勤些，补上前欠就是了。”腊姨虽不做声，却还不动，姚泽民忙脱一光，要抱他上一床。他扳住椅子道：“我是不的，免劳下顾。”姚泽民急得跪在他面前道：“我替你告罪，求你上一床罢，不要误了工夫。”那腊姨何尝不一一，这一番做作，因莲、榴二人占了先，他泄泄醋气，二来急他一急，好尽力以补前之不逮。见他光身跪着，那一一物又粗又长，不住乱跳，做作不得了【谚云，不看僧面看佛面，腊姨则是不看姚泽民之面而看小僧之面。】，笑着立起扶他，道：“我依了你，看你后来有良心没良心。”姚泽民把他抱到床上，替他脱一光，要图他欢喜，尽力大弄。不多时，他就一了两度。姚泽民还要弄，他道：“我够了，雪姐同在一处，偏不得他。等我叫他来，你也同他弄一弄。”遂叫：“雪妹一子你来。”那雪姐先姚泽民来时他就见了，躲在窗下张看了那些光景，好不动火。他是山西人，才十六岁，年小害羞，不好进来就教。谅着腊姨不好偏他，耐着心等。听得叫他，故做不知，走进来道：“叫我说甚么？”不曾说完，被姚泽民跳下，一把抱上一床来，就扯裤子。他也不动，只是嘻嘻的笑，姚泽民看他桃红纱裤档上如雪消一般，【语焦】了好大一块，脱一了，看他那化，又小又嫩，一淋一淋的，心一一得了不得，一下直nang到底。他娇一声嫩气的道：“哎哟，你抬杀俺了，轻些才是呢。”姚泽民奋力直捣。他笑着，口中抬杀了抬杀了叫个不祝不多时，两下都弄一了。姚泽民居中，一只膀子搂着一个睡下，这个嘴上一亲，那个腮上一咬，好生得意。腊姨道：“有句话问你，不许瞒我。你同他两个也相好有多少时了？”姚泽民道：“不过个把月，论实事只得六七次。”腊姨道：“我不信。”姚泽民道：“我要哄你，叫我发甚么誓我就说。”腊姨道：“他们那四个，你同他可有私帐没有？”姚泽民道：“不敢瞒你，我虽有此心，却无此事。”腊姨道：“你把从前的数替一我补足了着，我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你还有两个到手。”姚泽民道：“是那两个？”腊姨道：“你不要管，不过有两个到你就是了。”雪姐笑道：“姐姐不要管他。他这样伶俐的人，怕他自己不会寻，稀罕我们总成他呢？”姚泽民听腊姨又说上兴来，把雪姐的腮轻轻一咬了一下，道：“你也会这么油嘴。”翻上身，又弄了一阵。又向腊姨起媒，重重的一一了数百，然后才歇。腊姨道：“你明日来，把仙、天竺两个丫头，你也施点恩到他，才好大家做事。”姚泽民满口喜诺，穿衣出。次日进来，走到西边屋里，不见有人，听得床后滴滴声响，忙一看。原来是天竺坐在净桶上小解，见他走来，连忙站起。姚泽民一把抱住，也不容他拽裤，抱到床前，扯下他的裤子。天竺动也不动，声也不啧，乜斜着眼微笑。姚泽民忙取出一具，站在床前，扛起来大弄，弄得他哼声不绝。谁知仙在外边进来，见他二人高兴，悄悄走到姚泽民背后，看他两个卖解。见那天竺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声。姚泽民一回头，见了他，撂了天竺，将他推到床上，把裤子扯下，也是一阵蛮舂混捣。弄得那丫头的一一声一一态比天竺还难听。弄了一会，他要留些一一神应付腊姨、雪姐，便歇了。走过东屋，他二人昨日乍尝甜头，正在那里谈内中的趣味，见他走来，笑脸忙迎。不暇他言，即上一床解一衣，弄了一度。姚泽民把那两个丫头的事告诉他。二人齐赞道：“当日只说你少年人，不过比老爷强些，谁知一个抵得七八个，若论起滋味来，你是山珍海味，他竟是粗羹粝饭了。”大家笑了一回。姚泽民来过了数次。一日，问腊姨道：“你前日说等我补足了，还我两个，我的数也补过了，你不要失信。”腊姨笑道：“你这吃一看二的馋鬼，我总成了你，你不许恋了新人薄了我。”雪姐笑道：“据我说，姐姐不要管他的好。”姚泽民把他搂着，咬他的脖子道：“你这坏人，专会调舌。我明日不弄瘫了你报仇，也不算好汉。”因向腊姨道：“你不要听他的话，你若成全了我的好事，我若敢没良心，不逢好死。”腊姨笑道：“你今日且把梅根浇透了着，明日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你得会新人。”姚泽民兴发如狂，把二人拉上一床，同脱了衣服。欲得他的欢心，尽平生之力，却也把腊姨奉承了个饱足。然后按着雪姐弄将起来，自首至根，加劲捣有千余，那雪姐年幼身怯，被他弄得气都接不上来。挣着说道：“爷哟，你，你要抬杀俺么？俺来，来不得咧，你饶了俺罢。”姚泽民笑道：“你怕不怕？下次可还敢来多嘴了？”他笑着哀告道：“俺再不敢了，你饶了罢，好亲爷。”姚泽民也兴足了，又一一他这娇一态了不得，又狠狠的几一一，也就泄一了，大家散。原来腊姨同丹姨、芍姐亲厚得如嫡亲姊妹一般，有心腹话彼此无隐，他们时常闲话，说起跟着个老儿，青虚度，长吁短叹，也都想到要借姚泽民的这一点甘露来浇满腔欲一火。两下相约定，不拘谁先得手，不许相瞒。今被腊姨先得了，妇人中件件都可让得人，惟独这一件事，虽同胞姊妹嫁了一个丈夫，有些偏处也是不愤的。腊姨因有前约，不忍瞒他二人。到底先偏了几次，自己心足了，才肯分惠。那日，他走到丹、芍二人处坐下。丹姨道：“今日姐姐满脸喜气，有甚么好事？携带妹一子也好。”腊姨笑道：“明日是妹妹华诞，我备了几色薄礼，明午请你到我那里祝寿。有一个礼单在这里，你请看。”袖中取出一个红单来，笑嘻嘻的递过。丹姨忙接着一看，原来是一只《挂枝儿》，上写道：贤妹妹，我是来与你上寿。礼匪薄，全望你一并都收。有一疋卷心绸，还有两疋核桃绉。青子鱼一只，眼大蒸阜儿裂破了头。送进了你的门儿也，外边厢还倒提着一瓶酒。丹姨看了，笑道：“姐姐见赐，妹一子敢不拜领？但不知姐姐怎样得了这件宝贝？”腊姨笑着将如何得遇姚泽民，不肯偏他姊妹，故此来约他同赏鉴这骨董说了。芍姐笑道：“姐姐请我家姐姐上寿，我却不好相扰的。”腊胰笑道：“你做陪客。你可曾听见人说么，也不愿人请我，也不愿我请人。但愿人请人，请我陪人。做陪客是极便宜的事。”三人大笑了一常次日早饭后，丹姨、芍姐老早就来等候，腊姨、雪姐陪在房一中闲话。无非夸他一一物有多粗多长，怎样坚久勇一猛。向来所尝老儿之物，如饮村醪白酒。今他之此道，如饮醇酿美酝，令人骨软筋，心魂皆醉。二人听得心忙意乱，火气直腾，望这救命王菩萨总不见来，尽着拿清茶浇那心火。将到午刻，方见姚泽民走来。腊姨笑道：“你们新人相会。”又向姚泽民道：“他姊妹等你好久了，你们叙叙罢。”姚泽民道：“我早要来了，偏生今日有个客来，耽误到了这昝。”腊姨笑道：“你们请做正务。”遂同雪姐走了出。姚泽民扶着二人一同上一床，便脱衣服。他两个也等不得姚泽民替他脱，各自脱了。姚泽民见他二人又是一种丰韵，先将丹姨扛起来就弄，弄得他声儿颤着，身一子摇着，如弱柳迎风一般，好不动兴。再看芍姐，两腮红晕，两个眼圈被火攻得通红，眶内汪汪的，咬着裙带格支支的响。【丹芍皆茂，故一心大盛也。】知他情一动得很了，撇了丹姨，又同他弄起来。那芍姐将嫩股老高的乱叠，双手尽力下扳。姚泽民见他一一得可怜，也奋力下捣，已将他弄一了。他还搂住不肯放。那丹姨急得笑道：“你陪客还让让正主儿是呢。”伸手在他一一中将一一物生拉出来，填自己一一内。姚泽民见他两个，算六人中一一极了，也竭力以事，轮流转弄。自正午将及日西，还不肯歇。腊姨笑着进来道：“也该歇歇了，不怕弄塌了床么？”丹姨也笑道：“姐姐既请客，那里有个主人催客起来的道理？”腊姨笑道：“客太烂板凳，也就怪不得主人呢。”丹姨笑着，才放了姚泽民起来。此后他六人倒都同心合意，议定一日轮到一家，周而复始。那姚泽明次日到丹、芍二人处来，只见他二个丫头夭桃、红杏，笑嘻嘻拦住道：“不许过，【此虽与碧梧、翠竹小犯，却迥然各别。】人家各有地界，俗语说，管山吃山，管吃，管青山吃碓嘴。我们这里又不是你的属下，许你直来直往？也说过四言八句，才放你进呢。”姚泽民笑道，一手搂一个，道：“小油嘴，你不过见姨一娘一姐姐同我相好了，不曾同你们亲一热，你就吃醋，我怎肯偏你？此时特来寻你两个的。”三人笑着同到房一中。姚泽民笑道：“你两个那一个先弄起？”红杏道：“我杏比桃先开，自然是我先。”夭桃道：“我桃子比杏子大多，自然该是我。”红杏道：“古人说，桃李风墙外枝，到不得你。况且说，日边红杏倚云栽，自然该我杏先栽一栽。”夭桃道：“天上碧桃和露种，你栽得我也种得。”又说：“一枝红杏出墙来，你在墙外隔着，轮不着你先呢。”红杏笑道：“我一色杏红十里，比你那桃富丽了多少，应该让我。”夭桃道：“九重色醉仙桃，岂不强似你？还不让我么？况《诗经》说，桃之夭夭，难道你不曾听见？”红杏道：“你的夭字原在底下，词上说，红杏枝头意闹，劈头就是红杏两个字，可见先是我的了。”二人笑着你争我夺。姚泽民直：“不用争，你两个都脱一光了睡着，我一个一阵的弄，就公平的了。”两个丫头忙笑嘻嘻睡倒。姚泽民笑道：“但是人说话就称桃杏，自然是桃贵似杏，该他占先。”红杏笑道：“谁说，人开口便说驴马呢。难道驴强似马么，我偏不让他。”夭桃笑道：“急鬼。我就让你先。只要二爷有个乘除加减，就在里头了。”姚泽民笑着，就把红杏弄起，弄得他一了，然后弄夭桃。足弄了有二分工夫还久方歇。红杏道：“一样的人，你怎么偏心两样待。”姚泽民道：“一点不偏，你得头筹，他得后趣，可不是一样？”红杏道：“既这样说，下次再弄，我先让桃姐，我也照样要多弄一会的。”夭桃笑道：“你怎么比得我，人说桃饱杏伤人，桃多些无妨，杏子自然该少些的。”大家顽笑了多时，方才散。过后姚泽民想道：“八人我已得六，那两个可肯放过他？须得设一网打尽之计方妙。时常在秋院中走踅。那桂姨、菊姐也耳有所闻，知他姊妹皆已得姚泽民，心中何尝不急。要屈身俯就，又恐被他看得下践。要等他来垂青，又不见他动手动脚，猜测不知何意。疑道：“定是我两个容貌不如他们，所以他不来亲近，不然八个人中为何单弃我两个？他既无心到我，我就他也是无益。”一腔酸气填塞在内，后来见了姚泽民，由不得怒气勃勃，那脸上竟像刮得下霜来一般。姚泽民见他颜色正厉，越发连戏话都不敢说。孰不知他色厉而内荏，故此倒日远日疏了。一日，姚泽民偶然到他那里来，见红叶丫头在一张醉翁椅上睡觉，两足搁在椅轴上，两一大揸，由不得失笑。左右张得没人，轻轻上前，将他衣裙掀起，自己取出一具，扑他在身上，一把抱住，将一一物隔着裤子混戳。红叶惊醒，说道：“还不放我起来，姨一娘一心里不好，在屋里睡着呢，看他起来看见。”姚泽民那里听他，只是乱戳。那丫头被他戳得兴大发，笑说道：“冒失鬼，这隔着裤子也是弄得进的么？”姚泽民也不暇替他脱一裤，双手将裤一裆一撕，扯了一个大口子，就弄起来。那丫头搂着他的腰弄了一会，说道：“你歇了罢，看菊姐回来撞见，不说你这没廉耻的来寻我，还当我一一发了寻了你来的呢。”正说着，那鸡冠丫头蓦地走来看见。笑道：“没廉耻的，大白日里，你两个怎就链在一块儿了？”姚泽民连忙拔一出，搂着鸡冠亲了个嘴，将他按在一张杌子上爬着，扯下裤子，露出光一一，就后面弄了进，不住乱捣。红叶笑问道：“菊姐呢？”鸡冠颤着声儿道：“菊，菊姐还同夫，夫人下棋呢，我，我来家走走，不想遇了这活强盗，拿着我这样。”姚泽民笑道：“不要屈着你，你既不愿，我不弄罢？”鸡冠扭回头笑道【扭回头，妙，是自后弄者】：“你好自在话儿，我既被你一α耍弄得我不受用，还不饶你呢。”两个笑着弄了好一会，方才住了。又同红叶复了一帐，恐菊姐回来，只得歇手。姚泽民悄悄问红叶道：“你姨一娘一害甚么病？”红叶道：“谁知道？他这两日茶饭也不大吃，口里只是叹气，夜里叫我替他做伴，翻来覆，总不肯睡，熬得我要死，你不见我才在这里舂盹么。”姚泽民道：“大约是一心发了，想个人弄一弄的意思？”红叶道：“他虽说不出口，大约此时有个趣人儿，他也未必辞，你何不替他医医病？”姚泽民道：“我何尝不想了，他看见了我，那哭丧脸难看，不敢动手。”红叶笑道：“你做梦呢。他知道你同那三个姨一娘一三个姐姐相厚久了，他恼你不来亲近他，你若赔个小心，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你成就好事了。”【此处用红叶提醒他，使二人成就好事者，取御于红叶为媒之意耳。】姚泽民方才恍然大悟，他向来因此而怒。鸡冠道：“你这没良心的，也怪不得他们恼。我菊姐虽不曾同你有甚么私事，他待你的情也算亲厚得很了，你有了别人倒撇了他，他恨不得咬你的呢。我听他的口声，口中虽说恨，心里还有几分恋你。你若同姨一娘一上了手，他自然也是肯的。”姚泽民心中暗喜，走进房一中，到床前一看，见他面朝里睡着，就坐在床沿上低低叫道：“姨一娘一，你身上那里不好？我来问安了。”那桂姨明醒着，也不答应。姚泽民伸手抚一摸一他身上，又问了一声，他忽然一个翻身，鼻中冷笑道：“你到你那些心坎上的人跟前罢了，你来问我的是甚么？空劳了你的心。”姚泽民道：“我听得你身上欠安，我心里急得了不得，忙来问候，一团好意，有甚么心上人心下人的。”他又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么？他们六个都是你心上的人，我两个你看不上眼，是你心下弃了的。你此时冷锅里豆儿炸，来说鬼话当甚么？我几次要来拿你们的一一，一来怕带累你，【一则见其一一心。】二来姊妹一场，不好意思。他们虽瞒着我，宁叫他不仁，不可我无义。两次三番，忍耐住了。【一则显其贤慧，此妇善说。】论起来，都是一样的人，砖儿何厚，瓦儿何薄？就是我生得丑些，也不到怎么东施、嫫母的样子，你就这样分得清。”说着，就呜呜的哭起来了。姚泽民忙扯衫袖替他拭泪，他把脸又转了过，用手推道：“你罢，不稀罕你这虚情假意。”姚泽民忙跪在床下叩头，道：“要有一点假心者，就天诛地灭。我巴不得来亲近你，因见你见了我那气狠狠的脸嘴，我不敢放胆，若知你有这好情，我早来陪你了。是你自己耽误了好事，如何反怪我？”嘴里说着，就伸手扯他的裤子。他忙攥着，道：“不要屈着你的心，你还寻你的情人。”姚泽民道：“我的一娘一，我这样说，你还不信，你若不肯，我今日死在这里也不了。”一面说着，忙自己脱了裤子，强将双手解他裤带。桂姨还要做作，被姚泽民一下将他身一子扳正，就伏上身，将铁一硬的一一物向胯中乱捣。桂姨情一动，不能自持，手由不得放松了些，被他乘势脱一下，弄了进，一一扯起来。弄过一度之后，桂姨说道：“你这坏人，我今日依了你，你后来定不稀罕我的。”姚泽民道：“我的一娘一，你不要讲这句话，屈死了人。若论模样，八个人中算你第一，要说风流，也算你第一，我心一一你久了，我要有一句谎言，促死促灾。”桂姨此时方有了个笑脸，【倏哭倏笑，活是妇人一一情。】搂着他道：“你果有真心到我，菊姐不消说是你受用，红叶、鸡冠也凭你取乐。我们都是一样的姊妹，我难道要抢他的先不成？要你一个公平心就罢了。若偏了我，我打听出来，却也不肯于你干休。”姚泽民道：“蒙你这样见一一，我还敢欺你么？他们六个派定一日一轮，今承你不弃，我若偏向你，怕他们争讲，也是挨此轮流就是了。”说着，将他一一儿垫起，两足挟于肋下，这一场弄，足有千余，把桂姨弄得四肢瘫一软，喘息了一会。笑说道：“冤家，你有这样本事，怪不得人人一一你。我虽来了这几年，今日才知这件东西有如此妙处。”又笑道：“他们姊妹是谁先得起？”姚泽民将先后原委细细告诉他。桂姨笑道：“好个穿蛱蝶，众人的一心都被你采了。”二人正在说笑，听得菊姐回来了。桂姨道：“菊妹一子你来，我同你说话。”那菊姐走到床前，见姚泽民在床上，便道：“这样没良心的人，姐姐容他来做甚么？”就要走。原来这菊姐更风流更一一一，【伏后得玻】当日同姚泽民顽笑，把臂捏脱，搂颈接唇，都是有的。只不曾沾在一处。后来因闻他有了众妇人，且又见桂姨正帅不能到手，那副将焉能得，就渐渐疏淡。菊姐满怀醋念，不得发泄，此时心中虽暗喜，但他酷意蓄久了，故有此话。桂姨拉他坐下，道：“我方才也骂他没良心，他说因这些时你我见了他恼嘟嘟的，不知我们是甚么意思，故此不敢放胆。是我们自己耽误了好事，据我说，也怪不得他，原是我们多心自误。”自替姚泽民游说了一番，才劝他上一床。菊姐也就半推半就，同他做了于飞之乐。自此以后，姚华胄的这八妾八婢，他虚耽其名，姚泽民实受其惠。一日，姚泽民想道：“他们众人都已到手了，料道不怕泄露。但常老婆他是夫人心一一的人，又在老爹跟前传活。况他素常长舌，若露了风声，如何了得？须得连他弄上，方才妥当，每日留心看机会。”一日，远远见常氏在牡丹台畔小解，他悄悄走近前，一把抱住，他两人时常也戏谑惯了的，常氏又是个极一一之物，竟逆来顺受了，也就两人见了一见大意。此后姚泽民方放了心。且搁过一边。那时四海奠安，万民乐业。治极生乱，到了天启三年，四川、广西就有些流贼勾引土苗倡乱，也不曾占据城池，只抢掳些人畜，杀了些老幼是有的。此时若有守城好将官它领些兵，这几个毛贼也就可以杀跑了。只因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忽闻得这个信，州县官惊得手足无措，便轻事重报，某处反了，凶猛异常。这些上司一见此报，生怕就杀到他跟前。功名一一命还是小事，若把这些宦囊姬妾抢了，将来儿子拿甚么享用？也不查问有多少贼。掳了何地方，便慌慌张张上本请兵，说得好不利害。天启见了本章，也恐地方有失，着九卿科道会议，命将出师。众人荐举姚华胄老将知兵，推他征剿。他此时已七十多岁了，他自己说了几十年大话，今日如何推老了不得？倒是天启恐他年迈，受不得这烟瘴地方的苦楚。疑问众臣，众臣奏道：“昔日之    廉颇  (《姑妄言》人物)  (《姑妄言》人物)、  班超  (《姑妄言》人物)、赵充国、  郭子仪  (《姑妄言》人物)、  马援  (《姑妄言》人物)，皆是老将，故能成功。况且不遇盘根错节，无以别利器。姚华胄虽过七旬，铄犹如壮年，必能平贼。”天启遂命他领了兵。那两处不过是些小土寇，闻得官兵到来，潜伏的潜伏，逃散的逃散了，兵不血刃，地方已靖。他也竟妄自居功，报说，一到就烽烟尽灭。天启大喜，大加赏赍。恐兵一撤回，贼又复起，就封他为镇西将军，驻镇广西。那姚华胄出兵后，他这位继夫人裘氏正在妙龄，嫁了恁个白头皓须、软如棉、浓如涕的老儿，心中之苦说不出来。每每见了姚泽民，便跟中冒火，想道：“我正是他的对子，怎这月下老人错把红丝系在他老子的足上？我一朵嫩蕊娇，怎被这枯藤老树缠着？天公虽然错配，人力尚可挽回，何不把这儿子设法弄来孝敬我？”但有继母之尊，难以开口，且这老儿日日守着，也无空隙可乘。没奈何，只得忍祝无奈那不知趣的老儿还假卖风流，说情说趣，及至引得一心举发起来，他又一点正事也干不得，间或就强而后可，软叮当的一个物件，又没处寻这么个小篾片帮扶他进，弄得不疼不痒，更觉难过。往往欲一火炽将起来，只好把那凉茶冷往下咽，靠他灵犀一点来浇息了这火，万不能够，倒巴不得离开了他，孤眠独宿，眼不见为净，还略好捱些。死捱了几年，见他了，如拔了眼中钉一般，心下倒觉得一。无奈那姚泽民每日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见了他，心头小鹿就乱跳，脐下那件作怪的东西不由得一吸一吸的难过。心中暗想：“料道熬不过，迟早总是放不掉他的，不如早一刻以救一刻之急。”每每要算计同他比翼鹣鹣，共偕连理，做那风流乐事。一则不得其由，二则难以启齿。那姚泽民虽有十分慕他的心，他有继母之尊，比众妾不同，连戏话也不敢乱说，怎敢轻易乱做。二人虽都有心，却不能觌面相诉。裘氏一日正在兀坐踌躇，忽听得两个丫头拌嘴，一个叫，一个名秋月。听那秋月道：“你说我一一？你同二爷调一情亲嘴，他伸手在你裤一裆里，是我亲眼见的，那倒不是一一么？”道：“你也撇不得清，也不是甚么清净姑姑儿。我见他那一日没捏着你的一一头顽来，你还瞒我，我不说出来罢了。”秋月大怒，骂道：“没廉耻的一一妇，他不过捏我的一一头罢了，把你的裤子脱了，看那一一上的一一子印也有几千了。”【奇谈，此处何得有印？】被他骂急了，说道：“臭一一妇，你替一我垫腰来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二人几乎打起来。裘氏有心细听，出来喝住了。少刻，叫了到屋里，悄悄诈问他道：“你同二爷两个的事我也听见久了，你可实说，我倒饶你，若要瞒我，我追问起来，你就了不成。”那丫头也只当夫人果然有些知觉，脸绯红，跪下道：“二爷时常望着我嘻皮笑脸的说笑，我也不理他。那日他强搂着我亲嘴，我把脸扭着，他也没有亲着，就拉我的裤子，我把夹一着紧紧的。他何尝摸一着甚么来？我要叫喊，又怕羞，只得哄他说：‘你着，等我有空再约你来。’他才放了我。不想被秋姐看见，他今日就骂我。我也看见他同二爷顽呢。那日二爷压在他身上，摸一他的一一头，又亲嘴，嘻嘻哈哈的笑，他就不说了。”裘氏又道：“你当真不曾同他沾身？”道：“我要敢瞒夫人，若看见二爷的东西是怎样，就滴出眼珠子来。要同他沾了身，把下一身烂个，连肠肚都掉了出来。他强抱着我亲嘴是有的。那一日夫人不在屋里，秋姐把夫人的睡鞋偷了给他看，二爷还闻了闻，看见了我，秋姐忙拿过塞在床上褥子底下，还没有告诉夫人呢。”裘氏笑了笑，又想了一想，道：“我有一件事叫你做，你若做得来，我重重的抬举你，饶你起来罢。”站起，道：“任凭夫人叫做甚么，我还敢不么？”裘氏笑着附在他耳上道：“你寻着二爷，悄悄对他说，只说你约他日落后叫他到百楼上成就好事，我假冒了你，同他试试如何。若成就了我，只有好处到你，你却不可泄露。”道：“这在我，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管成就。”了一会，回来道：“约下他了。”裘氏满心暗喜。晚饭后，吩咐众丫头：“我带到百楼上乘凉，你们不必来。”众人谁敢不遵？他到了楼上，有现成床榻，就到床上睡下，叫躲开。原来那同姚泽民偷弄过不计其数，已将裘氏假冒约他的话向他说了。姚泽民喜出望外，打点一片好一一神要来孝敬继母。巴到日落，潜身到百楼下，轻轻上楼，到榻上一摸，见一个人睡着，还不知可果是裘氏，尚疑哄他，自己脱一光上一床，就替他脱一裤。裘氏等了一会，将要睡着，被他惊醒，不好做声，任他脱一。姚泽民伸手将一一一摸，又肥又嫩，紧揪揪一条沟，指顶大一点一心，微微几根一毛，与大不相同，知是真了。素常见裘氏的一双小小金莲尚不足三寸，也伸手捏了捏，心喜欲狂，缩下一身一子，一口一含一住了一心，咂了一阵。又伸舌头在他一一门中乱一一，一一得那裘氏一心缭乱，他从未经此，腰肢只是乱扭，嫩股往上一抬一抬的就。姚泽民兴致大豪，爬上身，大弄起来，一气一一了数百。裘氏乐所未乐，不好出声，只将身一子乱扭乱迎。姚泽民道：“心肝，我同你弄过多次，你今日这样高兴有趣，几日不见，身一子滑一嫩了好些，一一又肥紧了好些，脚也小了些，风流也添了些，浑身又香了好些。我想夫人也不过如此，难道还有好似你的？我料道也没福享用夫人的美物，今日同你弄，就把你当做夫人罢。心肝，你怎么不做声？”遂将舌头伸一他口中，又叫他伸过来。裘氏也只得伸出舌，被他含一住，咂了一会，又自首至根的乱捣。裘氏先只说不曾同他沾身，故假冒了他来，今听见说弄过多次，自然知道不是本人了。此时弄过一会，不觉羞了，且被他弄得忍声不住，笑说道：“短命的，不要拿着一一明使胡涂，你明知是我，鬼张的是甚么？”姚泽民也笑道：“原来果然是夫人，我说别人那里有这样好东西，我那亲一亲的一娘一，儿子得罪你了。”说着，越弄越利害。那裘氏口中心肝亲一哥无般不叫出来。姚泽民觉他比那八个妾还一一一些。两人足弄到将二鼓方祝裘氏心中快乐无比，紧紧的相搂着，喘息了一会，问道：“我听得传话，说那八个妖一一都缠着你，可是真么？”姚泽民道：“怎敢瞒你老人家，是真有的。”裘氏笑道：“你好本事，把你的力量匀些与你爹也好。今日的事，料道也瞒不得他们，你对他们说，我们也不论甚么大小了，只要同心合意守着你过日子罢。”姚泽民道：“承你这样厚恩，谁敢不尊让你三分？”裘氏又笑道：“你也同他弄过么？他日里望着我赌誓发愿说没有。”姚泽民道：“这一家我只除了你一位不敢，你的两个美婢被我都弄豁了。”裘氏道：“倒便宜了这两个小一一妇，他是有造化的，早相与了你，比我还强。”姚泽民见他相一一甚切，又遍身抚一摩了这一会，体滑如脂，光滑滑如镜面一般，头发嘴唇面上无一处不香得沁脑，兴又大动，又尽力弄了一回，相搂相抱，贴交股，睡到天明，又战了一阵。此时姚泽民见他那种娇一容，遍身如玉，一一得如异宝一般，亲了几十个嘴，方才穿衣而散。这日，那八个妾都知道了，来替裘氏道喜，彼此不言，惟相顾而笑。晚间众人备了酒果，同到百楼上，请裘氏同姚泽民正中并坐，众人罗圈坐下。都欢喜笑语，饮得半酣，各辞而。他二人点着大烛，如同白昼，整狂了半夜，比昨夜黑地相亲，更觉豪兴。此后定了个例，裘氏独得二夜，那八妾各得一夜，十日一轮，他待众妾亲厚得了不得，众人感他的情，轮着的这一夜，或请他来分惠，他不推辞，也竟来领情。这姚泽民魂迷在群芳之中，他自己房一中轻易反不一到。他那妻子桂氏生一一已是妖一一，又见了丈夫的这些举动，可有个不弄出笑话来的。再者大人家这些妇人女子坏事，多由于丫环仆妇，这种人可知甚么羞耻节义，只图得主母的欢心，做牵头，做马泊六。传消递息，引一一马，遂成了他一一污之行。然亦起于主人公之罪。若主人公是个正人君子，妻子得了他刑于之化，自然端方贞静，那些丫头仆妇可敢引一诱他？只因姚泽民是个一一物，那桂氏也自然被他化成好一一的了。这素馨、香儿是他自幼就一一起，那得不一一？青梅、绿萼也都是被他一一过的。但这桂氏虽有一肚子一一兴，他到底是宦门之女。况且年幼，又从不曾尝过偷一汉的滋味，【这滋味自然是甜。】未经破脸，还惜羞耻。这三个丫头虽被主人用过，且主人也不过一时间偶然点缀，未尝日日如此，虽知道这是一件美味，却还未曾十分经历个中的妙处。且终日伴着主母，即有欲一一之心，也无纵一一之胆。只这素馨同主人弄了多年，深知其中奥妙。今主人一旦别恋新知，将他撇下，若像那三个丫头独守孤帏，倒还捱了过。又每夜同着空负虚名的丈夫共卧，可有食放在嘴边肯不吃？及至吃时，如一个极馋的人有一块，只许他咂咂香味，不容他大啖，自然引得越馋起来。他常被吴实弄得毫无乐趣，更觉难过，真急得要死。每每要寻个救急的人，恐舍了身一子，还寻了像自己男人一类的，岂不是糟鼻子不吃酒，虚担其名了？又不好问人，你的一一物可大，这句话如何出口。一日，该他一一物行运，桃星进宫，他在桂氏房一中下来，要回家。刚走到大厅后边，低着头，心中正然思想甚么，忽见一个人在那里溺尿，他是留心的，忙向他腰间一看，【不看人，先看腰间，写尽一一一之妇。】见一个硬帮帮一一物，比姚泽民的还粗一长些，又惊又喜。急抬头看时，原来是姚予民的大儿子姚步武，比姚泽民倒还长三岁。他父亲虽愚愚蠢蠢，他却尖尖酸酸，古怪好色贪一一，有乃叔之风。素馨见了他这奇具，望着他，笑嘻嘻的笑着走。姚步武见这光景，知他有羡慕之意，忙撵上，搂着脖子就亲嘴，素馨也不啧声，笑着斜瞅了两眼，推开他的手，往家中了。姚步武随一股后跟了来到他房一中，一把抱住，按在床上，就扯裤子。素馨也不推辞，只道：“哎呀，你怎么硬开弓，这怎么行得，撞了我家的男人来呢？”说着，已被他扯下，看见了妙物，取出一具，狠狠一顶，过了半截，他道：“你慢些是呢，冒冒失失塞我这么一下子，这里行不得，大师傅今日回了，我们到佛堂里，那里没人，你先，我就来。”姚步武也就依他，又亲了两个嘴，还狠狠的一一了几下，先了。素馨挽了裤子，腰里塞了一块布，锁了门，来到佛堂门外，四顾没人，两三步叉进，就把门拴上，走进来。姚步武忙脱一裤子，那素馨也将裤褪，就仰卧在禅床上。姚步武伏上身，就往里顶，两三下送到根，一一弄了有两顿饭时候，素馨也一了有两三次。姚步武也泄一了。素馨掏出那块布，两人都揩净了，各自穿好裤子。姚步武搂着他道：“承你相一一，成就了这件好事，我还有一件事托你，你要替一我做成了，我打几件首饰谢你。”素馨道：“我不要那东西，我男人见了问起来怎么答应他？你倒是有钱给我些买嘴吃倒使得。”姚步武道：“这越发容易，在我，【此妇竟上下嘴皆好吃。】我就送来。”素馨道：“你托我做甚事？”姚步武笑道：“我见二一一一生得可一一得很，我心动久了，不得个门路，你是他贴心的人，替一我想个法儿，我若弄上了，定然重谢你。”素馨笑道：“馋痨鬼，你既偷上了我，又偷他，你若同他偷上了，还稀罕我么？我不管这事情。”姚步武亲了他个嘴，道：“好心肝，你要替一我谋成了，你就是我的恩人，敢忘你么？我不过想尝尝他的是甚么味儿，事成后，我每日空闲就偷工夫来尽力同你弄，【后之事竟成者，得力在此一句。】报你的情。但得同他弄一次，定然同你弄两次，你道好么？”素馨喜诺了，【昔人有一妻一妾，在妻处睡两夜，妾处一夜。其妻成日争论，人劝道：“你处两夜，他处一夜，也算公平了。”妻道：“我那两夜晚是怎样的两夜，他那一夜是怎样的一夜。”素馨尚未闻此耶。一笑】又道：“这事要看机缘，是急不得的。”二人先后出来散。你道佛堂中供养的这大师傅是个好人么？这和尚铺眉善眼，装出那活佛的样子，却实在是佛口蛇心、酒齐行、男一女并尚的恶物。他在报国寺私藏着两个妇人，还有七八个标致徒弟，时常取乐。他心恋着徒弟一妇人，往往回几日，又来姚家住几日。他贪图姚华胄一年四季衣服银钱粮米，只得常来。但在他家吃的是蔬，夜间又无人陪伴，捱得两日，回乐一番又来，两下里走动。再说素馨被姚步武弄了一度，向来积火一旦消释，好生一快。刚到房一中，不多一会。姚步武拎了两大钱来送他，道：“你留着用，用完了对我说，我再送来。”他欢欢喜喜接过藏着。姚步武又谆谆托他前事，他满口应允，姚步武了。他受了姚步武之托，想成了此事，图他后来钱与弄两桩谢仪。忽然想出一计，道：“须引动了他的一心才可下手。”这日晚间，素馨上来，在西间屋里同香儿、青梅在一床睡，绿萼在桂氏房一中上夜。三人睡了一会，香儿笑问他道：“你家中放著有伴儿不受用，二爷又不在这里，你来同我们受这孤凄做甚么？”素馨道：“我可怜见你们这些时熬狠了，我来同你们乐乐，消消你们的火气。”香儿笑道：“你的同我的一个样儿，你还要人替你消火呢，怎么替一我们消法？”素馨道：“我自然有个道理。”就伸手摸香儿的一一，拿个指头伸进替他抠一挖。香儿笑道：“这个消法我自己会，不劳你教，抠得有甚么趣？”素馨拿出手来，道：“有，做个有趣的你试试。”遂爬起身，将他一股垫高，上他身来，一一盖对一一盖一阵撞，撞得瓜答瓜答的响，又合著一阵乱一揉一，一揉一得那香儿一一心如醉，嘻嘻的笑道：“不好了，我的里头难过，你下来罢。”素馨那里听他，一揉一了多一会，香儿情急得很了，一把搂紧他，乖乖亲一亲的乱叫，也就浑身一麻，一一中流一出许多清，尽着笑个不祝素馨又爬到青梅身上，青海看了香儿的样子，急得一一直流，见他上身，两足高跷，抱住了他，亲一哥心肝叫得震耳。他三人嘻嘻哈哈顽到三更方歇。且说那桂氏一觉睡醒，忽听得西屋里嘻笑之声，侧耳静听，只听得说笑，又听不出说甚么。心中疑道：“这丫头们有何乐处，这般欢喜？”猜测不出。次早起来，众人都在房一中伺候。桂氏问道：“你们昨夜做甚么来？笑一阵说一阵，吵得我半夜睡不着。”香儿，青梅都望着素馨笑，素馨也笑。桂氏道：“问你们话不答应，龇着牙笑甚么？”香儿指着素馨道：“是他做的事，一一一只问他。”桂氏问素馨道：“你做甚么来？”素馨正要引一诱他，就笑着说道：“我昨晚同他两个睡着，他们久不见二爷的那东西了，心里火发得很，求我替他们杀杀火。他们受用得很了，所以欢喜得那样笑。”桂氏问香儿道：“他怎么样的来，你就这样受用？”香儿道：“一一一理他嚼蛆，他压在我身上，拿他的对着我的一阵混一揉一，一揉一得好不难过呢，有甚么受用？”素馨道：“没良心的，要不受用，你怎抱着我心肝哥哥的叫，你若没有快活，你就赌个咒？”桂氏笑道：“你当真快活么？”香儿道：“那是被他一揉一得心里火起，情急了，也就浑身麻一下，是有的，”桂氏又问青梅道：“你呢？”青梅谷都着嘴道：“他两个一一得很了，轮流着一个按着我，一个一揉一我，也没有受用，也没甚快活，一揉一了半夜，盖子都一揉一肿了，这会儿还疼呢。”香儿笑道：“你没有快活，你一股底下那褥子上了有冰盘大的一块，那是那里来的？”大家笑说了一会。桂氏一个二十多岁的少一妇，当日同姚泽民没有一夜不弄，如今成几个月才弄得一次，已情极难堪，但说不出口。今听了这一番话，那里还忍得住，到了下午，丫头们都不在跟前，只素馨在旁。桂氏低声笑问他道：“今晚你到我房一中来上夜。”素馨知他是要试试的意思了，心中暗喜，偷空约了姚步武。到晚间，桂氏叫三个丫头都在西屋。素馨抱了铺盖来凳上铺了，伏侍桂氏上了床。他吹了灯，又道：“我看看院子门关好了没有。”【谲智可畏。】出暗暗将姚步武带进房一中，在他铺上睡着。他刚把衣服脱完，听得桂氏道：“素馨你来。”他忙走到前，弯腰悄问道：“一一一说甚么？”桂氏笑着道：“你昨夜同他们怎么弄来？”素馨趁着话头，便爬上一床来，道：“我来同一一一顽顽。”遂摸一他，已脱得上下无丝。素馨就伏一在他身上，对着一揉一起来，一揉一了多时，一揉一得他心如火烧，一一直流，嘴里哼声不绝，知他难过得很了。说道：“一一一不要动，我撒脬尿来，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你弄个如意的。”遂下床来，拉着姚步武，推他上一床。姚步武一翻身，上了肚子，摸一着一淋一淋的一一门，将铁一硬的一一物一送到根，大一一起来。桂氏正然难过，等他来一揉一，不想一个又粗又长的东西送了进，又惊又喜。【大约喜多而惊少。】急用手一摸，竟是个男人，忙问道：“你是谁？”他也不答应，只是乱捣，不几十下，桂氏就一了。那人搂着加力，又是一场混战，桂氏又一了一次，那人略慢了些。桂氏透过气来，道：“素馨，他是谁？”听得素馨在床前道：“这是大爷的大相公，他常常求我要来孝敬一一一，我见一一一独自冷冷清清的，故此带他来替一一一做伴。”【虽与祈辛通葵是一个套子，却两人说话巷，无一句相重，犯而不犯，真写得好。】桂氏已被他弄了，却又弄得甚好，也无可说。【到了此时，就弄得不好，也没得说了。】姚步武见他不言语，知他心服意贴，重鼓威风，又弄了多时，两下都泄一了。【姚泽民此时不知在裘氏处，是在众妾处。】姚步武道：“多蒙婶婶的恩，我此后常常来服事。但我不能过夜，掌灯后来，一更多天要回的，我同我爷对门往着，恐一时查问，我且罢？”桂氏初次破戒，还有些羞意，也不答应。素馨送他出关门，回来睡下。桂氏得了这番快乐，一觉睡到次日饭时才起来。望着素馨，不住的笑。姚步武乍尝甜头，次夜又来承应。点灯大干。二人熟滑了，方说说笑笑，亲嘴咂舌的顽耍。有几句说他叔侄二人道：那叔叔抱着继母，百种欢情；这侄儿搂着婶一娘一、千般恩一一。那继母奖儿子，强如你爹爹数倍；这婶一娘一夸侄儿，胜似你叔叔多端。那叔叔叫了继母几千声宝贝心肝，这侄儿呼了婶一娘一数百遍乖乖亲骨。虽是他家门不幸，却也是天道循环。倏忽月余，一日，桂氏午睡醒来，听得西屋里笑声，悄悄走到窗下一张，见姚步武一一光着同香儿在椅子上大弄。秦馨、青梅、绿萼都一丝不着，只见素馨伸手将姚步武的一一物攥一住，不容他一一，笑着说道：“你两个捣了这一会，也该让让我了。”又见青梅将素馨拦腰抱着，绿萼握他的手，笑道：“你太不知足，你那一日不同他弄一两回，我们这个把月才同他弄了三四下，还该让我们三个。”那素馨又不肯放手，香儿急得叫道：“妹一子，你两个把那老没廉耻的拉开，我再弄几下让你们。”你争我夺，笑成一团，【一幅也奇的一宫，能手未必描得也。】顽成一块。桂氏看得兴致大发，走进来，推开门。众人正在争夺，见了他，连忙放手，跑到床后穿衣服。香儿推开姚步武，也跑向床后了。姚步武正在高兴，见他来打散，上前一把抱住，到他房一中，宽衣解一带，也在椅子上扛起双足，一场好弄。他们四个也来在窗外张看，见桂氏眼儿乜斜着，嘴儿里哼唧着，股儿跷着，腰儿扭着，风一一异常。香儿悄悄问素馨道：“我们弄着，可是这么个样子？”素馨笑道：“他比你们略斯文好看些。”绿萼道：“看得不好过，我们罢。”遂都走开了。他二人足弄到午后，方才罢战。过了些时，这桂氏忽又换了心肠，这是何故？自来人心苦不知足，得一望二，得命思财，个个皆然。桂氏前日苦熬的时候，常想怎得一个此道，把这心火泄一泄，就算万幸了。初得姚步武时，他也心满意足，以为奇遇，不想弄过多次，忽又发了侈心，想道：“这件事必定两人终夜同床共枕，谈谈风情说笑话，说到高兴时弄上一下，乏了搂一抱着睡一会，兴动再弄，才有趣味。姚步武虽可取，但急急忙忙应差一般，弄下就要，及至睡到半夜醒来，还是自家一个，更觉凄惶，有何妙境？怎得个人长远守着，方得趁心。当日不曾尝过偷一汉滋味，脸嫩怕羞，今日同侄儿弄着，也竟像夫妇一般，羞在那里，管了甚么人？只要知他有大物事的，就同他行起乐来，且快活一夜是一夜，生人上身，闭着眼睛，羞过那一会儿就罢了，怕甚么？”他做如此想，就有个机缘来凑他。也因姚泽民A继母，一一父妾，恶贯满盈，人鬼暗中自然成他妻子的一一行，以为报应。【此等处皆是借一一说法。】一日，桂氏叫素馨道：“我的枕头旧了，你到马房里撮些草来填一个新枕头。”素馨拿了簸箕了，一会笑着跌跌滚滚跑了来。桂氏见他草也不曾拿得，面红头赤，气喘吁吁的，惊问道：“你拿草，怎么这个样子跑回来？”他笑道：“不要说起。我到了马房门口见门关着，一推开进，不防盛旺那砍头的，脱得一一光，蹲在那里捉虱子。一个物多粗多大，一个大疙瘩头子拖在地上，吓得我好跑，几乎跌了一跤，这会心口还跳呢。”桂氏笑着瞅他一眼，道：“你就一一得没影儿，你还是没有见过这东西的么？任凭怎么大，就是黄女儿见了，也不犯着吓得这样的。”素馨道：“哎呀，一一一没有见大长的拖着，好不难看。比二爷的不用说，比大相公的还长著有寸把呢，一一一若见了他，也要吓一跳。”桂氏动了心，笑道：“呆老婆，你要怕，不要看他。好容易遇见这样东西，你再可同他试一试，你闭着眼睛，叫他塞在你那里头，管情就不怕了。你放了胆子，只管。”素馨笑道：“罢罢，一一一总成别人罢，我不敢惹他，留着我的肠子罢，要一下顶断了，才是造化。”低笑了一会了。桂氏心中笑道：“我经过他叔侄两个，粗一长都差不多，怎这老婆说得如此长大怕人，我想我们的这件家伙如口袋一般，多也装得，少也装得。男人的东西自然是越大越好，若得把他弄进来，就可以通宵行乐。但只是家奴，不好意思的。”低头暗想了一会。忽然啐了一声道【忠臣事仇，节妇失身，皆坏在此一想，这一声啐了。】：“男人没良心，恋着后一娘一庶母弃了我，我怕的是甚么？也落得快活。且叫了他来，弄得，是造化，若太大弄不得，再做道理。素馨胆小没用，等我哄了香儿挡个头阵。”遂叫了香儿到屋里来，悄悄的道：“我叫你做一件便宜事，做成了，后来有得快活。你到马房里取草来填枕头，要看见盛旺，若没人在眼前，你悄悄对他说，一更天人静后叫他来，不可误了。你把床底下的钱拿一百与他，叫他洗个澡。他夜间来时，你门口等着，接他进来。若大相公在我屋里，你领他在西屋里等着，我有话说。他此时若要同你弄，你就试试他的本事如何，来回我话。”那香儿领了这个美差，眉眼笑。拿着簸箕，袖着钱了。到了马房，那盛旺捉完了虱子，正在床上歪着，见了他，起来笑道：“姐姐来要甚么？”香儿道：“二一一一叫我来取草填枕头。”盛旺忙接过簸箕，撮满了草，道：“请拿。”香儿取出那钱与他，道：“这是二一一一赏你的。”盛旺惊道：“草是老爷府中喂马的，来取草，为甚么赏我钱？”香儿笑道：“有天大的一场好事，我对你说了，你怎么谢我？”盛旺道：“我一个大穷汉，有甚么谢你。果有好事总成我，我替你叩头罢了。”香儿笑道：“谁稀罕你叩头。拿耳朵来，我对你说。”因悄悄向他道：“二一一一赏你这钱，叫你洗个澡，洗得净净的。晚上一更人静后叫你进，我出来接你，有大好处到你。看你怎么谢我？”那盛旺听了，真梦想不到，心俱开。一把搂着他，笑道：“你不稀罕我大头叩谢，我拿小头谢你罢。【有此足矣，尚何他望？】除此，再没有别的了。”就拉他上一床。香儿也不推辞，但道：“恐怕有人来？”盛旺道：“都放马了，到晚上才回来呢，只我一个，再没人来的。”忙关上门，替他脱一裤子。香儿道：“怕一一一等我回信，只褪一下一条裤来罢。”盛旺依他，褪一下一条裤，一眼看见好个滚一圆的肥一一。他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那一一物不觉挺硬直竖，又粗又长。香儿看见，道：“哎呀，你这样个大东西，如何来得？”就要爬起来，盛旺忙按住，道：“不要怕，包一皮一皮一皮一皮你没事。”香儿此时又怕又一一，只说道：“你留心些，看仔细，我的肠肚要紧。”揸开，闭着眼，听他所为。盛旺虽急，也不敢冒失，将头在一一门口左晃右晃，引得有些出来了，然后慢慢弄了进，往里一送，香儿哎呀一声。盛旺一一拽了十数下，他哎了十数声，也就毫无余剩。香儿觉得内中胀满，有乐无苦，用手摸了摸，已到了根，方才放心。盛旺见他安然无事，放心一阵乱扯。他久不会此物，只几十下就泄一了。那香儿初逢巨一物，工夫虽不长，也被他弄一了。他坐起，一面穿裤子，向盛旺道：“你的这东西虽然长大，只是太快些，恐怕不中一一一的意。”盛旺道：“不瞒你说，我又没有家小，遇着外头有来扒马粪的老婆，才捞着弄一下子，不然，是成年家不见B面的。熬久了，故此完得快，要时常弄一弄，我也还有一更天的本事，你到晚上看，就不是这样快了。”香儿拿着草上来，桂氏见他头发散乱，满面笑容，知他尝了美味来了。笑问道：“比你爷同大相公如何？”香儿笑道：“大是粗一大好些，只是快得很。我问他，他说是熬久了，若时常弄，也还有更把天的手段，他叫谢一一一赏，晚上定来服事。”桂氏笑问道：“果然大得难看么，弄进怎么样？”香儿笑道：“看是果然不好看，及至弄上，也就罢了。”桂氏心中暗喜，不住出来看那日色，巴到掌灯，方上一床脱衣。恰恰的姚步武走来，推辞不得，只得同他弄了一阵，身在此而心在彼。将及更尽，姚步武方才了，只见香儿来说道：“盛旺来了好一会了，在那屋里呢。”桂氏道：“点着灯不好意思，你吹了灯带了他来。”原来盛旺在那屋里同青梅、绿萼、香儿更番大弄。香儿来叫他，也不穿衣服，赤身抱着衣服跟了来，走到床前。香儿道：“你们罢。”他把衣服递与香儿，爬上一床，掀一开被，摸一着了桂氏，赤身仰卧，他就爬上身。说道：“蒙一一一天恩，小的来服事了。”桂氏不好答应。他摸一着此窍dd的，捏着一一物送进门。有那姚步武的余一一在内，滑一溜至极，只两下便送到根。桂氏觉得内中极深处顶着，甚是有趣，他再一一将起来，一下一下捣着，更觉快乐。那盛旺活了二十多岁，不过同那些扒马粪的粗丑婆一娘一在那草堆上行乐而已，何尝经过这番境界，今在牙床锦被之中，搂着这娇滴滴香喷喷的美人，那兴致加增百倍，那里轻易得泄。桂氏先听得香儿说他甚快，犹恐中止，一时扫兴，不想他一口气就一一了千余，弄得心荡魂飞，一了数次。真从来未历这乐境，浑身都一软一了。搂着脖子，娇一声道：“你好本事，我来不得了，你歇歇着。”盛旺也就歇住，有几句笑话道：一一物粗雄，俨是铡刀把。一一毛硬劲，好似稻草须。周朝赢非子，牧马蕃息，得膺天子荣封；姚宅盛后槽，养马有功，竟蒙主母宠渥。王良当年，只能车上驾御；盛旺今日，更善被中聘驰。直弄得桂小一姐，飘荡了意马心猿，低嘱那盛圉人，暂时且停缰驻马。桂氏叫他下来，在新枕上同卧。【阅之偶意一故事：明崇祯周后之父周奎，贱时为泥官匠人，奉差建一府第，不胜辛苦，叹道：“我们费尽辛勤，不知便宜甚么人住？”后崇祯登位，立周后，后父奎，即以此第赐居之。盛旺费力切草时，焉能想到此时共枕也。】说道：“我的身一子付了你，此后我但叫香儿来叫你，你就来，我自然暗暗的照看你。”盛旺道：“蒙一一一这样恩典，小的杀身也感报不尽，只有尽力服事，尽小的穷孝敬罢。”桂氏着实一一他，一夜弄了数次，五更时才叫他了。后来隔二三夜定叫他来一回，也常赏他些银钱。过了数日，素馨知道了，又见香儿三个满脸喜容，又带娇一媚之色。他想，桂氏都弄过，安然无恙，方知此物以大为妙，不足为惧的，深悔前日之误。他走到马房，向盛旺道：“当日原是我看见了你的，对一一一夸奖，才有这番奇遇，我是你开首的功臣你倒不谢我一谢？”盛旺也是乐得的事，尽力把他谢了一常他留心打听，但是香儿约盛旺，他就上来上夜，以沐余波。桂氏笑问他道：“你如今怎么不怕了？”他笑道：“谁知这东西看着可怕，弄着是不怕的，自今放了胆，此后就见驴大的，我也不怕了。”桂氏大笑一会。桂氏一夜同盛旺弄过一度之后，两人睡着说话。桂氏捏着他的一一物，笑说道：“这东西可还有大似他的？”盛旺道：“别人的我倒也不留心，惟有大师傅，他常到马房里出恭，我冷眼瞧见，他长虽比我有限，他软着比我硬的时候还粗，大约硬起来像驴子的粗是有的。”桂氏听在心里，次日偶然想道：“盛旺先几回弄得很受用了，弄过多次，不过如此而已，也就没甚趣，再粗一大些，自然又有一种妙处，这和尚我家成年这样日供养他，拿他来当当差也不为过。【人家供养和尚，想就是要如此当差。】想了一会，道：“香儿嫩，这事做不来，除非激了素馨，他是一一一极了的，须得如此如此，任他甚么真僧，不怕他不破了戒行。”叫了素馨到跟前，说道：“我又有一件事叫你做，你难道连香儿都赶不上么？”素馨道：“一一一就说得我连他都不如，还好呢，真是老一娘一不如外孙，萝葡不如菜根了？”桂氏笑道：“前日叫你你就怕，倒是他做了来。”素馨道：“那是我先吓了一跳，故此胆怯，我如今不怕了。”桂氏笑道：“盛旺说大师傅的那东西比他分外粗一大，我想要弄他来见见，你依着我这样这样行，定然成就，你若不放老辣些，事尚不妥，你拿裤子套了脸来见我。”素馨也笑道：“我我，若不把秃驴牵了来，我同他把命拼了。”且说那万缘和尚，他一个月中有十日在姚家来祝这日晚饭后，灯下独坐，正带了一本《灯草和尚》的小说来看。【这正是和尚看的小说。】看得欲一火如焚，一一物胀得生疼，马口中不住流涎。正无可奈何，忽听叩门声响，走开门，黑影里只见一个妇人，一手捧着个盒子，一手拿着一把酒壶，走进来说道：“大师傅把门关了来。”那万缘不知是甚事，把门闩了，同到屋里内。灯下看时，认得是素馨，说道：“大一嫂你此时来何干，拿的是甚么？”素馨把酒壶放下，将盖子揭开，绝一一致的几种荤碟，说道：“二一一一说大师傅在这里自己静坐，叫我送这些酒肴来与大师傅消夜。”那万缘盘膝跌坐，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佛家弟子，从来不动五荤三厌的。快快拿，不要污秽了佛堂。”【果是真僧决不做作，善做作者决非真僧。】素馨一一股就坐在他旁边，对着他的脸，笑道：“师傅你哄谁，那个和尚不吃酒，不钻狗？二一一一好情送来，你多寡领他些。”遂斟了一杯酒，送到他嘴跟前。那万缘闻得香气扑鼻，不觉口角流诞，勉强忍住，推辞道：“菩萨，僧家第一戒的是酒，贫僧不敢领受。虽有那吃酒钻狗不肖之辈，佛罗佛，他那是自堕恶孽，贫僧怎么肯学他？”素馨见他装模做样，一手搂着他脖子，一手将那酒杯往他嘴中一灌。那万缘正有些忍不得，借这意思一口咽下，道：“菩萨，弟子今日破了戒了。”秦馨又夹了一块金华火让他，他道：“佛哟，酒还罢了，这个实在不敢领。”素馨道：“我问你，你和尚们开口是佛，闭口是佛，大约见了妇人的那件东西，管情连佛也顾不得了。”万缘道：“南无佛，这样僧也有。像我贫僧，如槁木死灰一般，心如铁石，再不动的。”素馨笑道：“果然，你伸出手来，我同你打个掌。任我引一诱，你果然不动心，就算你是活佛。你若把持不住，你就认我做一娘一。”万缘道：“这个贫僧秉得住的。”才伸出掌来，被香馨一把攥一住手腕。他原来不曾穿裤，拉他的手在一一门上擦了几擦，道：“你秉得住秉不住？”万缘急缩回手时，素馨猛伸手在他胯一下一掏，一根一一物如铁杵一般竖着。【这才是真僧现身说法。】他连裤子一把攥一住，笑道：“这怎么？秃驴，你还假做作甚么？小秃驴这样硬起来，你这大秃驴还硬到那里？快些叩头认我做一娘一。”放了手，便一下跨在他身上坐着，搂着他的脖子就亲嘴。那万缘那里还假忍得祝笑道：“我的一娘一，把我的真身此时与你破了罢。”将素馨放倒，取出一具，对着一一门顶了几顶才弄进。素馨笑道：“我说怎么叫你们秃驴，原来果然有这么个大驴子。”哈哈笑了一声，道：“我今日造化低，怎被驴子一靠一了。”万缘笑着，一连几下，弄到了根，尽力一一扯。素馨觉比盛旺更加一一妙，连声只叫：“好和尚，好真僧，好师傅，好秃驴，怪不得女人们一一找和尚。”弄了有一个时辰。素馨道：“我尽炕了，且住了，有话对你说。”那万缘又狠狠的捣了几下，素馨被他捣得哎哟了几声，他才泄一出来。道：“有甚么话说？”素馨歇了一会，坐起来笑道：“你怎么不怕污秽佛堂了？”他笑道：“佛在西天，他是大慈悲的，那里管我们这些闲事，你可曾听见僧尼会上唱的么：大的大菩萨，小的小菩萨，他都是爹一娘一养下。”素馨又笑道：“你可还戒荤酒了么？若不戒，我同你吃着说。”那万缘笑着抱他对面坐在怀中，二物套一上，一面动着，一面饮酒食。素馨向他说了来意，是二一一一叫来约他相会。桂氏每月初一、十五到佛堂烧香，万缘见过多次，心中一一慕了这几年。听说，心中大乐，连声道：“造化造化。”忙把酒一口干了。道：“趁早，不要叫了久等，辜负了他的美情。”素馨跨了下来，两人站起。和尚拽上裤子，素馨盖上盒子，拿了酒壶前走。万缘一个出来，带上了门，一手搭在他肩上，到桂氏房一中来。那桂氏自掌灯时着素馨后，即洗一一上一床，眼望族节旗，耳听好消息。许久不见来回信，知他二人那里做好事了。急得欲一火上攻，一一下注，眼睁睁直门外。许多时，忽灯影下见两个人影，急看时，只见那大师傅跳上一床来，脱了衣服，钻被中。素馨将灯添得大亮，出带上了门。那万缘忙替桂氏脱一光，双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两个嘴，说道：“多承一一一不弃，贫僧不知修了几辈子，今日得来亲近玉一体，真合了小僧的法名，我有万分的缘法，方得遇一一一的这件宝贝。”一面说着，一面将硬一邦一邦的大向胯中乱戳。不想桂氏胀了红门，东滑西滑，不得进。桂氏被他戳得一一情似火，不见进，忙伸手导一一中。万缘顶进一^，趁着势，几nang至根。那秃驴好弄，或深或浅，或紧或慢，捣个不祝桂氏一一中被他巨一物楦满，已有无穷妙处，又经他这种战法，高出他人之上，从未尝此，弄得而醒，醒而，一了数次。颤声娇语，再三央及，方才住手，还不肯拽出。桂氏歇了一会，刚喘过气来，万缘又要一一动。桂氏笑道：“我浑身都软一了，禁不得再弄，明日晚上罢。”万缘笑道：“既然请客，也要等他吃个醉饱，我才领情。你就要告止，真是斋僧不饱，不如活埋了来，求你再布施。”便要一一扯，桂氏送了个嘴，吐舌与他，道：“好师傅，我实在来不得了，叫了丫头们来，你都弄一弄，再来同我弄，就可尽你的兴了。”万缘见他这段娇一态，疼一一得了不得，也不忍再弄，点头充允。桂氏一丝两气的叫道：“香儿你们来。”原来他们四个都在门外听呢，听得叫，都一齐进来。桂氏向万缘道：“你下。”万缘跳下床，就把香儿抱着，脱一衣裤，按在椅子上就捣，他们一个个听得一一浸盈，毫不费力，容容易易弄了进。万缘同香儿弄着，向他三人道：“你们都脱一光了等着，我一个一个的打发了来。”他三个也就脱一。万缘挨次轮流转弄，自二鼓进来弄起，直至五鼓初敲，他也将要泄一了，翻身上一床，又同桂氏痛一一一阵，方泄在他一一中。桂氏看了半夜的活一宫，一一中如蛆拱的一般，被他这一下弄得骨软筋，如登仙之乐。素馨他们四个也都被他弄得饱腹充肠，心满兴足。桂氏遇过万缘之后，姚步武、盛旺再来弄时，如吃过江瑶柱，不堪再嚼屠门矣。姚泽民享用他继母庶母，将桂氏久抛，从不见他有一毫愠色，有一句怨言。反见他比当日红光满面，笑容可掬，以为是闺中贤淑，不以此道为念的，私心欣庆。孰不知他还寻的是极粗极大的美物，夜夜不空，故弃丈夫如敝屣耳。一夜，这万缘正同桂氏在床上，他靠着枕头坐住，叫桂氏跨在他身上，对面将两物套好，学喇嘛供的喜乐禅佛那样式。一起一落，正做得高兴，忽见香儿、青梅、绿萼喜笑得跌跌滚滚跑进来。桂氏笑骂道：“你这三个小一一妇疯了，这昝晚跑来笑甚么？”香儿道：“我们有句话来问大师傅。”万缘道：“你们问甚么？”香儿道：“我们才在外边讲顽话，我说男人的那东西是筋的，青姐强说是皮的，绿姐咬定说是的。我们赌了个东道，故此来问大师傅，看谁说的是。”万缘、桂氏一面动着，一面说偈道：三人不须多强，说得都还相像。硬时是段纯筋，软一了皮囊形状。咦，大家仔细试端详，一团在光头上。把三个丫头笑得东倒西歪的出，笑得那桂氏一仰一合，骑不住鞍，竟坠下驴来，睡在床上，一揉一着小肚子笑。万缘见桂氏仰卧着笑，就扛起来弄。桂氏忙用手捂住一一门，道：“你也说个偈语，才许你弄。”万缘笑着道：生我之门死我，人人尽道消魂处。老僧直等闲看，撞迷魂深涧。咦，凭威出数千遭，佳人涨蓝桥路。大众听者，被毛戴角任阎罗，且向此中寻乐趣。说毕，挺一起小和尚，一头撞将，把桂氏弄得瘫在锦褥之上方歇手。此后万缘、姚步武、盛旺任桂氏心中所欲，轮流约到房一中取乐，不必多叙。且说姚泽民在内里弄，桂氏在外边弄，也弄了几年。桂氏的一一运当旺，姚泽民的一一运要出宫了，这是为何。自姚华胄往广西后，到了天启七年，忽然想起他来，问群臣道：“姚华胄在广西数载，他年垂八十，他家中可有儿子否？”有知道的奏道：“他有二子。”天启传旨召见。看见大儿子有五十来岁，迂腐腐的。小儿子约将三旬，颇有父风，天启问他二人名字，大儿子答应不出，小儿子俯伏奏道：“臣兄名姚予民，臣名姚泽民。”天启顾姚泽民道：“尔父远数载，尔为子者也应当一看。你今可到那里看他日食如何？康健还如昔否？速来回奏。尔兄庸愚，只可为守之犬，尔异日即承袭尔父之爵。”他兄弟二人领旨，叩头谢恩而出。这是面奉上谕的事，不敢迟缓，就择日起程。这姚泽民第一好的是杯中之物，不论烧坛黄细，到口就吞。第二件就是酒字底下的那个字，一夜离了妇人，他也过不得。他这一次是奉旨省亲，旱路驱驰，不敢带妇人同往。在家中同那些妇人终日混惯了，如今竟虎扑儿百姓眼起来，那里还过得。虽带了有两个龙一一小厮，到底与妇人滋味各别。他路上但有婊子，只面上略有人形，腰中有个窟窿，他定要领教领教。这大路上的土条一一女，私窠戏旦，可有甚么像样的？他不过只算松了松胯一下的穷筋，算不得个取乐。他到了南京，在西门外店中暂寓，就叫了店主人来问道：“如今城中可有驰名的婊子么？”店主人道：“近来一一女中也都平常。倒是个瞎姑，叫做钱贵，果然色艺双绝，但听得人说，他近来总不接客，不知何故。”姚泽民道：“他不过因有了个名头，故做身分。若多给他鸨儿几两银子，怕他不肯？”遂问了住处。一团高兴，带了十数个家人，鲜衣宝马到钱贵家来。钱贵自别了钟生，一个客也不接，只说有玻郝氏强了他几回，他执定不肯。因没有大出手的孤老，郝氏也容忍了过。这日，钱贵正临窗坐着，姚泽民问到他家，敲开门，竟走了进来。一眼早已看见，果然好个女子。郝氏忙迎着道：“老爷驾临贱地，有何贵干？”一个家人道：“我们主人姓姚，是镇西将军侯府的二公子。慕你女儿的大名，特来要同他相与。”郝氏道：“小女丑陋，且近来有病，恐不能陪侍。”姚泽民道：“你不过只依女儿在盛名之下，要拿些身分，多要几两银子罢了，何必推辞？我不过但两夜就要起身，我也不肯薄了你。”叫家人取一封五十两递与郝氏。他满脸是笑，道：“老爷请坐，我同小女商议。”一面叫丫头收拾酒撰，一面到钱贵房一中来。钱贵先在窗子口，听见有人进来说话，他忙避过，到床沿上坐着，听见说要来他，正一腔怒气。郝氏进来道：“我的儿，这是位过路的贵公子，慕名来访你，只宿两夜便送一个元宝，这样好主儿，你总成老一娘一赚这几两银子罢？”钱贵忿然答道：“儿之此身是决不再辱的了，母亲不用痴想。若定要图这几两银子，我必以颈血溅地。”那郝氏大怒道：“我从来没有听见门人家守节的。就是良家妇人要守节，也必定等有个丈夫死了才守，也没有望空就守的哩。我养你一场，靠你养老。你不接客，难道叫我养你一生不成？我不过为你是亲生之女，下不得手打你，你再执拗，我就拿皮鞭奉敬你了。”钱贵道：“母亲，不要说皮鞭，虽鼎烹在前，刀锯在后，我亦不惧。”郝氏越发怒道：“罢了，你既是这样的逆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且打你个辣手，你才知道厉害。”恶狠狠就取鞭子。钱贵道：“母亲不必动怒，你既一一钱不惜人，我要这命何用？”大呼道：“罢罢，我把这命还了你罢。”猛然一头撞在地下，额鼻皆破，满面血流，便晕了过。幸得代目在旁，连忙拉住，不致十分重伤。郝氏见不是势头，声也不敢啧。不多时看见钱贵醒了，才放了心。他被这一吓，忙走出来将银子送还，道：“小女不肯奉陪，老身也没福受老爷厚赏。”姚泽民见了钱贵，十分心一一，见他不从，着了急，使势威一一道：“我一个候府公子来相与你，难道还玷辱了你不成？好好依从便罢，不然拿送官重处。再不然叫小厮们将这臭娼根剥光了按住，我硬弄了，看你奈我何？《大明律》上没有个一娼妇的罪名。”钱贵也怒道：“匹夫不可夺志。不要说你是个侯子，此时就是帝子王孙，我头可断而志不可移。你要行强盗一一一之事，我与你两命俱捐。”叫代目取了把剪子，他接在手中，道：“你好好回罢，再行强一一，我即刺喉而死。你势力大，我母亲无奈你何，我当为厉鬼，以报斯恨。”郝氏恐怕女儿当真弄出事来。哀求道：“我这小女没福，不中贵人抬举，况外边美一一不少，老爷另寻一位罢。”姚泽民还要使威使势的嘘吓，有一个知事的老管家说道：“这件事原图取乐，这个样子料道也没甚乐趣了。况爷是奉旨省亲的，倘在此一一弄出人命来，圣上知道，干系非校不如回另寻一个适兴罢。”姚泽民听他说得有理，叫家人接过银子，嘴中骂着，悻悻而。到了店中，在旧院里接了个有名的夏锦儿，并一个江西新到来姓严的婊子，【此处将二人一题，后来宦萼口中又一提，方不是随口施捏人名。】了两夜，起身了。钱贵面上疮痕养了个把多月才得痊愈，闭门兀坐，连窗前都不近。从此以后，郝氏再不敢一一他接客。凡有人来，都推有病，端的这钱贵不接客，后来作何结局？并姚泽民到广西，何时复命，后来一个个自然还他下落。此时再说邬合的妻子赢氏，他父亲名字叫做赢一一，是个戏子，是昆山县人。母亲一一氏，随他父亲学得许多旦脚的戏文。赢一一因有残疾，唱不得戏了，不能糊口。虽然一一氏会唱，在本乡本土怎好叫他出做戏，就是他岳家也不依。一一氏裙带之下虽有一件挣钱的家伙，也不好明做这外买卖。也曾相与了个把厚友，因街坊上议论风生，住不得了，故此搬到南京来。闻得有个阮给事名大铖，酷好梨园女旦，遂依傍在他门下走动。生得这个女儿，小名皎皎，与邬合，要知详细如何，须看下回分解。姑妄言卷五终